闵良臣先生
10年前，本人曾发表过一篇有关“鞋子”的文章，题目叫《“鞋子合不合脚”的本意》，是针对一位大人物在俄罗斯的演讲所言。我不认为今天的中国已找到了一双当真“适合”中国人穿的“鞋子”，也不赞成其对“鞋子合不合脚”以及引申后所阐发的宏论。现转眼十年过去，也不知自己哪根筋又搭错了，竟然还想再谈几句，很有点属于“吃饱了撑的”。
从狭义讲，任何一双鞋子，别说不可能满足几亿十几亿人，就连几十乃至几个人都难。同一号码的鞋子当然也是批量生产，但那要卖到全国各地由众人挑选，世界上，再独裁再专制的国家，也没听说有强行要求必须买某一号码鞋子的现象，因为做不到。自然，能给人类“指引方向”的大人物讲“鞋子”，不仅是从广义讲的，往往也只是个由头，是个比喻。既如此，我这个只能称之为草民乃至屁民的，就也从广义讲，也只当个由头，也只是个比喻。
现代人类社会其实只应有一双“鞋子”，而这双鞋子的“牌子”就叫“自由民主”。直到今天，这个世界上即使最优秀的理论家、政治家，思想家，都没有发现还有比“自由民主”这双“鞋子”更适合我们人类的“脚”了，因此，今天，至少已有一百多个国家的政府和民众最终选择了这双“自由民主”的鞋子。什么叫“世界潮流”，穿上一双“自由民主”的鞋子，走上一条自由民主的道路即是。而且从中山先生算起，这个一直不能算文明的古国已吆喝一百多年了啊，难不成就这样一直空吆喝下去吗？至于那些尚未选择自由民主这双“鞋子”的国家，包括东方大国在内，并非民众不肯选，而是他们的“鞋子”全由统治者替他们做主，因此，不论穿着多么痛苦，也只能忍受着。
有人看到这里可能已经开始不舒服。可我想，你还是不要不舒服。早在近八十年前，胡适在《信心与反省》中就指出：“我们的信心必须站在‘反省’的唯一基础之上。”而在《再论信心与反省》开篇又强调一遍：“我们对国家民族的信心不能建筑在歌颂过去上，只可以建筑在‘反省’的唯一基础之上。”
然而，人们分明看到，这一百多年来，这个一直拒绝现代政治文明的古国非但不是顺着世界潮流，反而还表现出严重对抗。时至今日，有人不仅自己不肯穿上“自由民主”这双鞋子，还将整个国家的民众与其捆绑在一起，强迫被统治者穿上他们实在不肯穿的“鞋子”。如此强迫，也就罢了，竟还美其名曰这是一双适合中国人穿的“鞋子”，与世界“和而不同”。一个人竟然可以代表十几亿人，真是大言不惭，无耻透顶！
既然不肯穿上“自由民主”这双鞋子，会穿什么“鞋子”呢？我想这些年全世界都看到了。因此，不管这种人把自己穿的“鞋子”说得多么动听，把“鞋子”打扮得多么“特色”多么时髦，还是无法掩盖自己所穿的是一双什么样的“鞋子”。一个人，乃至一个国家，实质上穿的是什么样的“鞋子”，不可能瞒过世人眼睛。总是从中国看世界的中国人的眼睛未必是雪亮的，但世界人民看中国的眼睛一定不会错。
那么，穿这种“鞋子”有什么不好吗？穿这种“鞋子”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仅限制全体国民“脚”的自由，还会由此限制全体国民身体包括思想的自由。中国人深受其害至少三千多年了。哪怕仅从限制“脚”的自由算起，中国历史上也曾干过要求女人“裹小脚”这种最缺德的勾当，也就是说，有一半中国人的脚曾经被实实在在限制过自由，且有上千年历史！
这让胡适先生深恶痛绝。1934年一个月之内，他在一连三篇谈论“信心与反省”的文章中一而再再而三提及，并在《三论信心与反省》中这么痛斥：“我们走遍世界，研究过初民社会，没有看见过一个文明的或野蛮的民族把他们的女人的脚裹小到三四寸，裹到骨节断折残废，而一千年公认为‘美’的！”什么意思，就是说，中华民族的野蛮超过人类所有民族；这个星球上，没有哪个民族比中华民族比炎黄子孙更野蛮，更残忍。一部中华民族的历史，哪怕直到今天，仍是一部野蛮史，一部残忍史。鲁迅正是读到这样的中华民族史，才感到虚无，且不相信中国人包括那些所谓传承中华民族文化的许多古书，并劝人多读外国书。
说到这里插一句：鲁迅活着时，特别是在去世前几年，一次又一次在文字中顺带批评乃至讥讽胡适，胡适都忍了。为什么？你可以说这是因为胡适有“容忍精神”，一直让着鲁迅；可在本人看来，最根本一点，是很多时候，胡适鲁迅，他们二位实在太像了。不信，你去认真读一遍胡适的《易卜生主义》（尽管鲁迅认为写得不怎么好），特别是那三篇谈论“信心与反省”的文章，就知道我绝非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他们所不同的是，鲁迅给人印象，往往是嫉恶如仇，是金刚怒目，甚至是所谓“睚眦必报”，而胡适即使说得“十分恶毒”，像“今日的大患在于全国人不知耻”，还有“中国不亡是无天理”，却仍让人觉得“不过如此耳”。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到今天，不管你高不高兴，人们还是更多地引用鲁迅而不是胡适。尽管这种现象有点“时势造英雄”，并且这种因素像是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但从现在算起，再过五十年甚至一百年，本人坚信，引用鲁迅一定还是会多过胡适。这是由中国的历史和他们二位毕竟不同的思想深度以及表达方式所决定的。
当然，有人不承认，认为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一双“鞋子”，除了“自由民主”，还有叫什么“特色”的鞋子，而谁都知道，所谓“特色”，实质上还是独裁专制，只是变了一点花样。只有全体国民真正穿上了“自由民主”这双鞋子的国家才是一个正常国家。这种国家，对内尊重和保护每个国民的个人权利，维护每个国民的尊严和生命安全、财产安全，以及新闻、言论、出版自由；对外，坚定地维护公平正义，反对任何流氓行径，反对所有侵略战争。
而凡选择“独裁专制”这种鞋子的国家，显然都是非正常国家，它们不属于现代人类。这种国家，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采取的手段，不外乎欺骗、利用、收买、威胁；这种国家更不会维护真正的公平正义。因此，这种国家不仅越来越少，且越来越被那些正常国家所孤立。
大人物说：“鞋子合不合脚，自己穿着才知道。一个国家的发展道路合不合适，只有这个国家的人民才最有发言权。”这话说得好不好，当然好，好极了。不过这句话的后半句，当真检验起来，好像还存在一个实际问题，那就是如何保证人民的发言权？如果人民的发言权不能得到切实保证，只许歌功颂德或者说些“今天天气哈哈哈”，那么，不论是到推特（Twitter）网站对政府发几句牢骚或者仅仅“翻墙”看看世界，也是罪过；即使你是个十几岁孩子，也要捉拿归案，如此这般，那个国家的道路合不合适，与人民有多大关系？
至于如何才能做到确保人民的发言权，直到今天，除了一人一票，实行公开选举，这个星球上尚未发现还有第二种更有效的方式。
2023.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