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民主之路迎来了今天的可喜可贺局面,很不容易。
抗战胜利后,台湾社情整体上是欢迎王师,服从统一(整合)的。但是,内战中节节败退的国民党政权,一是内政外交上已顾此失彼,二是情感上从未高看过台湾,便有意无意地不认为大陆中央政府亏欠了台湾。蒋介石集团退踞台湾后,迫于自保,竟维持了三十多年的威严,加上“外省人”垄断了岛上大部份公权力,文化上对原住民的强行灌输,民进党就是这样给逼出来的。
早期的民进党其实诉求不高,代表的多是南部地区的经济利益,但仍然招致了蒋氏政权的打压。蒋氏政权自有难言之苦,它需要时刻防范大陆的武力解放台湾,便容不得社会生活出现杂音。从政党政治看,蒋介石没做错。蒋介石不能也不敢承认的是,苏俄对国民党的影响一直不曾肃清,突出表现在政治教条对党军军心的作用,可是苏俄之路太有违人性也是显然的。因此,一党专断的政治实现不了长治久安。
蒋经国顺应了二战后的世界大潮流,但跳出官方话语,很难说他不是被迫如此。让渡既得权益,从来都不是当事人的甘心之举,决然离不开对身处环境的权衡利弊。年轻时的蒋经国曾身受苏俄影响,但与中共打交道后受到的挫折与屈辱,肯定有助于他的反共道路。台湾在地缘政治格局上的极脆弱地位,对于反攻大陆已无望的心知肚明,他需要尽最大努力保住国民党基本盘。而要做到这点,台湾社会从心理上消除“省际”隔阂十分重要。若坚持武力解决冲突,国民党并非不能再奏效于一时,但断然持久不了。美国政府支持台湾,首先考虑的是地缘战略,是以台湾是不是独裁专制政府是次要问题。但要美国民意长期支持台湾,价值观上也是不可以长期与美欧相违的。特别是,蒋经国需要考虑到最坏的局面,一旦在台湾民变与大陆武力夹击之下政权崩溃,国民党便将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因为它在台湾已不会再有容身之地,回大陆只会沦为政治乞丐。笔者以为,这是经国先生比多数国民党大佬看得远的地方。
既然政府开始了不失真诚的转型之路,台湾的反对派再继续揪住蒋氏政权的劣迹不放,就不叫明智了,也无必要了。
另有几个因素也应谈谈。
1、台湾在蒋氏父子治下无疑属于威权体制,但非极权统治。表现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后便参与了美欧主导的世界经济大循环,精英人物多曾赴美欧留学,对他们的政治审核很宽松。这无疑是日后自由、民主发酵的因子。
2、国民党官僚阶层的贪腐情况一直存在,但未演化到不可收拾地步。较之大陆贪腐状况的恶性发展,当然易于得到台湾社会的原谅。此事反过来帮助了官僚阶层容易适应社会转型。此事相当重要。今日大陆官僚阶层基本上是不敢想象社会转型的,身子太不干净了。为什么六•四前大陆多数党官不反对政治改革,今天一提政治改革就没几个党官不紧张,原因在此,事实上,这也是今日大陆权力上层和社会生活“稳定”的原因。顺便说一句,近来海外异见网站上大量唱衰中共权力层的声音,已经不是素描而是漫画了。
3、大陆浸入血液的皇权文化与大天朝情结,于台湾原住民的影响不是根深蒂固。迁台后的国民党文化官僚因命运的大变化,纵然对传统文化的精华和糟粕时间上来不及大清理,但接受不了中共党文化也近乎条件反射。这又是供自由、民主发酵的因子。明确地说,台湾的世道人心,从未有过今日大陆这般的整体沦丧,谁之罪?
4、经济的稳步发展,蒋经国时代的十大经济建设不属于瞎折腾带来的明显效益,各阶层生活的改善与大提升,乃是转型社会的必备条件。这样的基础上,自由、民主又一天天落在了实处,台湾哪还有退回过去的理由。事实上,今日中南海对武统台湾的投鼠忌器,不只是一个外部世界不能接受战争的因素,还要考虑占领台湾与征服台湾不是一回事的因素。
总之,台湾的前景大概率会更加光明。它的成功经验,大陆难以一一复制。相信假以时日,大陆的武统派也会心灵有所撼动。虽然,这不代表大陆的转型仅靠灯塔作用就能奏效,但无论大陆日后通过抗争迎来全面转型,抑或国将不国,民不将民,台湾灯塔都会为十几亿人导航。有一点可以肯定,随着时间流逝,国人终会明白,大国的完整当然是文明的一个重要内容,但不是也不可能是量度文明质量的标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