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冬
一伙人
记忆的层层大门，知识的黄泉，
自地狱的深渊向活人喷涌——
冥思如海洋，柏拉图澎湃自语，
不过把人类葬送的讽喻念了又念，
把书写过的功过再次书写。
他悉心评说，仿佛并未觉得
笑面小丑与瞎眼的荷马，
就算诗人头衔的骗子
也跟正派的雄才们一样，是一伙人。
杭爱山外，瘦马追赶肥马。
太阳汗向西方逃遁。
一个蛮族讨伐一个优雅的蛮族。
一个暴君身后升起又一个暴君。
被践除的世胄，被血刃的
学者和圣徒，所有抛撒的白骨
都把身心倾付，都泉下深知，
他们的哑然无异于
那风云叱吒的霸主，是一伙人。
窜出深渊的蛇缠住苦闷的末代皇帝。
蛇有力的影子凸现于宫壁，
迅速生长出鳞甲、胡须和爪子。
她母难的痛吟震悚南北，
笼禁着大地上最奸诈的种族——
他们当中，污宦酷吏，
多少英雄豪杰，都一样拱让作揖，
又困斗苦缠，虽然都是那
疯狂母亲哺喂的骄子，是一伙人。
无人相信那黄金时代，孔子周游列国，
竟叹气又摇头——历史诡计的面具
似车轮翻转，连无聊的鬼魂
都跟他说，乌烟瘴气中，皮鞭反复显现。
在它幻象的眼皮底下，
贞女的双腿勾紧荡妇的腰肢，
从高贵的君子到下流小人——
那蚁团般的，密密匝匝的
苦役，呼喊着，吵闹着，是一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