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一真溅雪回忆录《使命》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赛程我已经跑尽了,当守的信仰我己经守住了。─
摘自《新约圣经》.提摩太后书.4章.7节
1989年夏母亲已预感来日无多提前庆祝八十大寿 母亲预立遗嘱。大姐诊断蔡二庚患严重先天性心脏病(四联症)死亡已是一两年内的事 蔡二庚夫妇等赴成都在大姐帮助下手术成功健康存活至今 惊悉母亲患直肠癌晚期内心悲痛无以言表 陪伴母亲走过她最后的时日以尽最后的孝心 完成母亲心愿归葬父亲身旁
一九八九年夏天母亲快过生日前,不知母亲是下是有什么预感,她对我们说:这次过生日,想请几位在长沙的亲戚和聚福园的老邻居来聚一聚,算是提前过八十岁生日吧!我们遵照母亲的愿望,在她生日那天,我们请来了叔伯姑妈、叔伯舅妈、老邻居兼房东冯伯母……等亲友,大姐也专程从成都赶到长沙为母亲祝寿,四姐夫妇和他们的儿女晓海、晓青、正仁夫妇和他们的儿子乐东,再加上我们一家四人,还有为找大姐看病而专程从汨罗过来的我的姨妹夫小蔡和他的一个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姐姐。寿宴是在长沙的一家餐厅举办的,大姐用她带来的相机拍了许多照片,母亲说:这些照片洗好后要每样寄一张到台湾的舅舅家去。
吃完飯后,我们一起陪母亲来到正仁家,大姐要正仁到他们厂的职工医院借了一个听诊器,就在正仁家对小葵的姐姐蔡二庚进行诊断,蔡二庚把她以前进行的检查报告和病历都带来了,大姐先仔细询问了葵二庚的病史和现在的病况之后,又用听诊器细心地听了她心脏跳动的情况后,把小蔡叫到外边对他说:你姐姐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她是属“四联症”(即心脏有四种先天性心缺陷)现在已经非常严重了(此时蔡二庚己觜唇发鸟、心跳过速、不能劳动、呼吸急促),这种病吃药是没有用的,只能暂时缓解一下症状,唯有动手术才有根治的可能,但四联症手术风险很大,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如果不动手术,她的死也就是这一两年内的事,动不动手术,你们自己商量再作决定吧!送走亲友后,母亲第二天晚上要我们兄弟姊妹四人到她住的房间去,她对我们说:我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也感觉越来越不行了,说不定那天就走了,今天趁你们四个都在,我交待一下后事:正甫,你用纸笔记一下。母亲大略回顾了一下她一生的经历,又表达了对儿孙们的希望,然后说:现在我也没有什么东西留给你们,以前家里留下的一点钱都用作了你们上学的费用,现在只剩下几样东西留给你们作为纪念;一条项链和一个金戒指留给正玉,她对家里的贡献最大;一个金戒指给正华,她对家里的贡献在其次;一个金戒指给正仁;王奶妈打给正甫的那只金戒指还是给正甫,现让咪咪带上正合适。此外还有一只金手镯正华、正甫、正仁你们三家去分了,你们拿去估个价,分作三份,哪家要手镯的就拿出两份钱分给另外两家,另外还有台湾舅舅寄来的一点美元也分作四份,你们每家一份。
我们听后都说您现在身体这么好就写什么遗嘱,这事以后再说吧!东西也放在您这里,以后您怎么分我们都没有意见。母亲说:这事今天就要办了,你们难得聚在一起。我们都知道母亲决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都只好遵命照办。于是我遵照母亲上述意思起草了一份遗嘱,由母亲签上名字后,由我们兄弟姊妹四人也签上名字表示同意。
小蔡和蔡二庚回到汨罗之后,他们召开了家庭会议小蔡在会上介绍了大姐的意见之后,他们都认为与其这样不死不活地拖一两年死去,还不如冒死去动一次手术,如果手术成功就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万一手术失败,也不过比以后早死一两年而已,蔡二庚自己也想去动手术,她说:与其这样活受罪地多活一两年,还不如冒险去动手术好。
大姐回成都之后,小蔡到我家告诉我他们开家庭会议的决定:让葵二庚到成都华西医科大学心外科去动手术。之所以不在长沙的湘雅附属医院动手术是因为,那时医院已经开始对病人乱收费,医生已开始对病人索要红包,他们在湘雅医院没有任何关系,考虑到,乱收费和红包这些些额外的开支肯定会高于他们去成都华西医大动手术的往来来车旅费,而且在湘雅没有关系还难以找到医术高明的专家教授来主刀。
那时大姐在华西医大附一院担任专管业务的副院长,到那里动手术不但没有哪位医护人员敢向他们索要红包,而且大姐还可安排手术高明的专家教授来为蔡二庚主刀。因蔡二庚夫妇从未出过远门,不擅与外人打交道,故特意安排小蔡的弟弟蔡守军陪同蔡二庚夫妇一道前往成都,因蔡守军是复员军人,在外面见过世面(因那时社会秩序比较混乱),在外面不会上当受骗。
蔡家作出决定之后,我便通过电话与大姐联系,请她给予广蔡二庚等人提供方便。蔡二庚等三人到达成都后,找到大姐,大姐帮他们三人安排好住进医院附近的亷价旅店,次日便带他们到心内科就诊,马上就办好了入院手续(那时医院的床位紧张,病人往往要等上好多天才能入住医院),在医院对蔡二庚世行了几项必要的检查化验,一切可要可不要的化验和可开可不开的药物都免掉了,只住了几天便确定了动手术的时间,术前,医生护士向蔡二庚交底时说到手术失败的可能性较大,加之那几天之内,也有两位与蔡二庚病情类似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也是四联症)手术失败,给蔡二庚夫妇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压力,他们动手术的信心大减,一度打算放弃手术回家算了,幸亏蔡守军知道后,极力反对,他对他们说,回去就是等死,要等死何必弃辛苦苦跑到成都来,既然来了,为的就是动手术把病彻底治好,这几天虽然动手术死了两个人,但另外几个动手术的不是都成功了吗?来之前就知道有风险,手术成不成功那就看各人的命了。经蔡守军这么一说,就把蔡二庚夫妻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又有了手术的信心,后来大姐找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心外科专家为蔡二庚动手术,结果手术非常成功,蔡二庚在成都共住院一个多月,连手术费、医药费、住院费和蔡守军和他姐夫的住宿、伙食费以及三人往来汨罗和成都的车旅费,一共只花了陆仟多元钱。手术后蔡二庚完全恢复了健康,一直活到现在(2021年),除了操持家务之外,还能干一些农活。
从一九八九年年中起母亲就出现大便不畅,经常便秘的现象,当时并未引起我们兄弟姊妹的注意,只当是飲食和消化功能方面的原因,到1990年春节大姐回长沙探亲,发现母亲比以前瘦了不少,又一直便秘,就趁母亲不在时对我们说:等天气暖和一点要我们带母亲去医院检查一下,老年人突然消瘦不是好现象,要引起重视,到这年三月下旬天气晴和了,正仁带母亲到他所在的长沙汽车电器厂的职工医院去做了X光和超声波检查,结果发现母亲患的是直肠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鉴于母亲已年近八十岁,医生建议:不宜手术,保守治疗。
正仁将医院的检查结果用电话告诉我时,我如五雷轰顶,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悲伤和愧疚之情弥漫在我的心头。我想到:自1964年我被打成“反动学生”,大哥和弟弟被打成“反革命”以来,母亲受我们兄弟的牵连,因不堪忍受来自派出所、居委会和邻里的屈辱和白眼被迫于1965年抛弃在长沙的家,出走成都大姐家避难。在“文化大革命”运动期间,不仅为我们三兄弟的处境担惊受怕,又要为自己的资产阶级身份和“反革命”家属身份提心吊胆。
1970年又经历了她最疼爱的大儿子不堪屈辱自杀身亡的重大打击。到现在我们兄弟姊妹的境况逐渐好转,都想对她尽一份孝心,让她能安享晚年之际,不料母亲又患此绝症,豈不令我们深感悲痛和愧疚?我接电话后,向技术科黎科长请了假(技术科万科长升任副厂长兼技改指挥部副指挥长之后,技术科从事化工仪表工作的黎海蛟升任技术科科长)和艳华带上芳芳、咪咪一起来到长沙正仁家。当时正仁和我们都没有把实情告诉母亲,只对母亲说她的消瘦和便秘是消化功能失调所致,需到正仁厂里的职工医院住院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当正仁和艳华陪着母亲前往厂职工医院住院的路上,我拿着母亲住院所需的日常用品,跟在后面走时想到,曾经对我寄以厚望的母亲,因我们兄弟为了履行我们肩负的拯救中华民族于水火的历史史命和应尽的社会责任而给她带来的痛苦和使她遭受的屈辱时,一种难以抑制的悲痛心情不禁湧上心头,一行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要不是担心怕母亲看出我的悲痛而影响她的心情和治病的信心,我真想放肆地嚎啕大哭一场。
我们来到长沙汽车电器厂职工医院,办好母亲的住院手续,陪母亲做完X光照片和B超和其他几项常规检查,安顿好母亲躺上床休息之后,母亲便说:你们都回去吧!就让正甫留下来陪我就行了,艳华去帮正仁做飯,晚上把我和正甫的飯送过来,医院的飯我吃不惯。
正仁已和医生联系好在我母亲的旁边专门留了一个供家人使用的陪护床。晚上正仁、云燕和艳华一起送飯来了,飯后我对艳华说:你今天带上芳芳、咪咪赶晚班车回汨罗去吧!你要上班,孩子们也要上学,我在这里陪妈两天,正仁云燕和我们都要上班,不能天天在这里陪护照料,你回去后,找你在乡下的亲友帮忙找一个褓姆来照顾妈,正仁云燕下班后也可过来照顾一下,我们礼拜六礼拜天、节假日都会来长沙照顾妈。大家都同意这么安排。
第二天正华天妇也到医院来看望母亲,隨后在长沙的大姑妈、叔伯舅妈、老邻居兼房东冯伯母……等亲友都先后到医院来探望她。精明过人、又有较多医学常识的母亲,从这些迹象中早己明白,她所患疾病决非医生和我们告诉她的消化系统功能障礙,而是比这严重得多的不治之症,但她见我们不说,她也不说穿,也装着相信医生和我们对她说的仅是消化功能障礙。
三天之后艳华从汨罗带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来做保姆,我回汨罗后,每逢星期六、星期天我和艳华都会到长沙医院里去陪护母亲,有时也带芳芳、咪咪一起去。有时上班时也会接到正仁打来的电话说:妈要我叫小四过来,我只好找黎科长请假,赶到长沙汽电的职工医院去陪护母亲,在我陪母亲的时候,她总是要我陪她说话,都是回忆在重庆、在三府坪、在大东茅巷、在尚德街、在青石井、在聚福园、在大王家巷、在成都金陵路14号和85年回到长沙后的往事。
大概是因为我的记心比较好,对于母亲和我们一起经历过的这些往事,我都记得很清楚,另外我做事比较细心,在照顾母亲时,许多事不需要母亲开口,我事先都安排好了,母亲觉得我照顾她,她比较称心。所以她觉得有什么事要办、要讲时,便会对正仁说:打电话叫小四过来。
在母亲住院期间正仁也是尽量做一些母亲喜欢吃的菜肴送到医院供母亲享用。母亲住院期间,照顾母亲时间最多的当然还是正仁夫妇,在这期间正仁打听到云南研制了一种治疗消化系统癌症、效果很好的中草药制剂,母亲和我们都曾对此抱有希望,通过邮购买来,母亲服用后,也未见什么效果。
到这年五月份,母亲因大便很难排出,吃得越来越少,身体越来越差,在一个星期一,就是我刚从长沙照顾母亲返回汨罗的第二天上午,便接到正仁打来的电话:告知母亲已于前一天半夜去世,具体时间不详。据照顾母亲的保姆说,她晚上十点多睡觉时,见母亲也没有什么反常的情况,到早上她醒来就发现母亲已经去世了。
我闻此噩耗忍住悲痛,向厂里请好丧假,和艳华一起带上两个女儿前往长沙奔丧。临走时,徐书记、柳厂长、万副厂长、黎科长等告诉我:办丧事需要什么东西,需要人帮忙只管开口,举行葬礼时,提前通知厂里,厂领导、技术科的同事……等都会前来参加。
丧事由正仁厂里主持办理,长沙汽车电器厂相关负责人和正仁的同事好友;正仁夫妇、正华夫妇的亲友同事以及汨罗氮肥的领导、同事,艳华家的亲友都赶到长沙参加追悼会。会后,将母寻的灵柩送往墓地后,我们在长沙一家餐厅设宴宴请前来参加母亲葬礼的全体宾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