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应该还记得2006年1月11日北京《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因刊发中山大学历史学教授袁伟时的文章《现代化与历史教科书》一文,遭中宣部整肃,勒令停刊。一时海内、外舆论哗然。斯时也,台湾女作家龙应台女士拍案而起,奋笔疾书《请用文明说服我》一文,义薄云天,字字如投枪、匕首般地谴责文化专制恶行,酣畅淋漓。令“敏感词”等诸公无言以对。一时被称为“龙旋风”席卷大陆,确实为中国弱势民众出了一口恶气。
不觉四年过去,继《大江大海1949》倾倒亿万大陆网民后,“龙旋风”再次强势登陆号称中国“第一高等学府”的北京大学。2010年8月1日也许是巧合,这天恰好是中共的建军节,龙应台应邀在北大纪念堂发表演讲。龙应台在演讲中说她真诚地拥有一个“中国梦”。本来近年在中国大陆诸如什么“强国梦”,“军事强国”,“经济强国”,“大国崛起”之类的话题,已被一些奉旨为文的专业“爱国”人士炒得比炖了三天三夜的鸭子还要“烂”。然而龙女士却语出惊人的宣称:这个梦,希望中国的“崛起”不是来自于军事力量或经济富强,因为这样 的大国“很危险”;她希望,中国的“大国崛起”是根源于文明的崛起。真是一语中的,如晨钟暮鼓般令人深醒。
接着,龙应台更言简意赅地指出:看一座城市的文明尺度是,这座城市怎么对待精神病患、对待民工、盲流。而衡量一个国家文明的程度也有很清晰的尺度,就是“国家怎么对待弱势群体、怎么包容不同意见、怎么对待‘异议人士’,也包括多数怎么对待少数,这中间当然包括 13亿人怎么对待2300万人”。话音甫落会场内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不言而喻,这些话正好说出了中国广大民众,特则是广大被压迫、被损害的弱势群体的心声。是他们久存于心,无处言、更不敢言的心里话。
众所周知,多数暴政、以强凌弱,横不讲理,从毛泽东“夺鼎”易帜之日起半个多世纪来,就成了执政当局对内、对外行为的准则。而且常常是假借根本不存在的所谓“多数”,例如什么“工农兵群众”、“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国家利益”等,动辄以所谓“中国人民”或“十三亿人”的名义,压制不同的意见,无视弱势者的利益。罄竹难书的对政治异见人士的迫害史,就不必说了。哪怕是办个奥运会、世博会,本来是件好事情,主事部门与开发商却为了小集团的私利,去强占地,强制折迁,不给合理赔偿,而损害当地民众利益。而且动不动就以暴力对待民众的合理诉求,反美其名曰要别人“顾全大局”、“体谅国家”,实则是要别人忍痛割肉以成全其小集团的利益。如此自然矛盾激化,但有关当局却只知一意孤行,一味压服。以至于闹到上诲“世博难民”胡燕女士2010年4月30日到纽约联合国总部门前搭建帐篷上访喊冤,控告当地政府在世博会场馆建设中因征地折迁造成的侵害民众利益和人权侵害。大幅照片被海外《博讯》、《参与网》等媒体登在网上。真是既出尽世间的大丑,也滑尽天下之大稽。至于奥运会或什么大庆典期间,以所谓净化环境、整顿市容为名在当地强行驱赶农民工、拾荒者、流浪者,甚至精神病患者,把他们强行往车上一塞,像倾倒垃圾一样地扫地出门。这样的事在中国的各大城市从来都司空见惯,简直是小菜一碟。然而却是对文明放肆地践踏,对人权极大的侵犯。
这样的“国”贵民贱,官强民弱的社会,正如龙应台女士所言,这样的“崛起”源于非文明、非理性,因而不但不值得赞赏、庆幸,反而是十分危险的。如此“崛起”即使其GDP是美国的3倍,其军事实力天下无敌,对中国普通民众来说也没有一点好处。这样的“国”愈强,则民愈弱;官会更蛮横,民众会更痛苦。民众不但没有龙应台所说的“免于恐惧的自由”,更会成天生活在恐惧之中。而对世界则是一大祸害。当年的希特勒德国和军国主义的日本就是最好的明证。它们确实“崛起”了,而且“崛”得很出色、很惊人。可最终不仅给他们本国人民带来了巨大的恐惧与灾难,也给世界带来极大的祸害。原因就在于它们在经济、军事“崛起”的同时,文明(尤其是政治文明)却倒下了,而代之以“崛起”的是野蛮、暴政、法西斯。当今文明世界的普世价值观认为,一个政权即使你通过一人一票得到了民众中多数、乃至绝大多数人的授权,也必须尊重少数群体的意见。更不能把对方称为什么“个别人”、“一小撮”加以漠视、歧视,加以压服。而要允许对方自由表达不同的意见。何况你的所谓“代表广大人民群众”,“代表十三亿人”只是一句自编、自导、自唱的假、大、空话,唱了几十年了,因受政治迫害而死和被饿死的人,超过一个欧洲中等国家的人口总数!何以能服众?
近年来中国大陆依靠广大农民工极廉价的工资,依靠对本国资源破坏性的开发,依靠对环境近于毁灭性的污染,依靠对诸多血汗工厂工人人权肆无忌惮的践踏,终于让中国的权贵利益集团,从贪婪的国际资本手中分得可观的红利。从而实现了所谓的经济“崛起”。而更将这些取之于民,甚至“预支”于后代子孙的财富,不是主要用于民生、教育、医疗,而是大量发展军事工业和购买武器。于是一些脑残的专业“爱国”人士,便大肆鼓吹什么中国已经“崛起”,什么“中国模式”,“北京共识”,甚至什么二十一世纪将是“中国世纪”。既突显井底之蛙的夜郎自大,也体现不敢正视现实的欺人自欺。
龙应台女士这次在北大的精彩演讲,无情地拆穿了这个看似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的“西洋镜”。使人们看到对中国广大民众而言,政治的民主,社会的文明,对人权的尊重,和对异议人士及弱势群体的尊重与保护,比GDP的增长,比导弹、航母,比财大气粗,比炫耀武力,更重要得多。如果只有后者而没有前者,中国不但没有“崛起”,而是在滑向灾难的泥潭。正如龙应台义正词严指出的:请不要跟我谈“大国崛起”, 请不要跟我谈“血浓于水”,我深深盼望见到的,是一个敢用文明尺度来检验自己的中国;这样的中国,因为自信,所以开阔,因为开阔,所以包容,因为包容,所以它的力量更柔韧、更长远。当它文明的力量柔韧长远的时候,它对整个人类的和平都会有关键的贡献。
然而今日的中国,不但禁书、禁报,封网、删帖、封博客,箝制言论自由,且是世界上关押记者最多的国家。而因文字、言论获罪的如师涛、王小宁、吕耿松、胡佳、刘晓波、黄琦、谭作人、刘贤斌……数不胜数。如此的政治“文明”,实在令人无法恭维。甚至因为开个奥委会,或举办个什么“大庆典”,北京开个“两会”,竟需要全城戒严,数十万人进行“保卫”。有时相关场地周围居民楼上窗户也不许打开,站上自己家的阳台上也是“犯禁”之事。“代表人民”的“人民代表”,其车队从宾馆到“人民大会堂”,的途中,我辈“人民”竟不许通行,必须“肃静回避”,这个国家的“自信”在哪里?连起码的自信都没有,更何言包容与开阔?当然更经不起文明尺度的检验。对待自己的人民尚且如此,还有什么“软实力”去包容和感化那“王化”之外的2300万人,又怎么去对世界文明与和平作出贡献?
所以用龙应台女士在北大演讲的精神作一把尺子来检验今日的中国,得出的结论只能是:缺乏政治文明和人权的中国,用当今普世公认的文明尺度去检验,它根本就没有“崛起”,只不过是一个貌似强壮的泥脚巨人!
2010年8月10日完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