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藏印边境历险记——专访西藏流亡社区资深媒体人丹珍
“我那时不想来印度,真的,是被父亲骗来的,”丹珍自言自语,“我考上了西藏大学英语系,更强烈的愿望是学习。”
“真的?”我盯着这位流亡社区的资深媒体人,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别人来印度都是自愿的,梦寐了多年的理想,还头一回听说她这种情况呢!
“真的。”丹珍点点头,“我那时在拉萨当实习导游。父亲说,‘你把假历史说给游人,这是欺骗,对不起衮顿啊!’每当父亲说到衮顿的时候,都指着佛像。我的心中,衮顿并不是真的人,而是佛。‘你要去印度,学习藏语和真正的历史,那里的英语是国际标准,跟西藏大学不同。’父亲还说,‘印度是一个没有冬天的国家,小孩子可以在荷花叶上走来走去。’他把印度说得跟天堂一样,又一次指着佛像:‘到了印度,还能见到衮顿,多好。’我就想,啊,还可以见到佛,是不错。父亲说,‘你的鼻子上有一个痣,这就是你去天上的痣,说明你和印度有缘。’你看,父亲把我身上的一切,都和印度联系起来了。我也对印度开始了想象。我的朋友说,‘我陪你一起去印度,我舍不得离开你。’她在我家躲了七天,不敢出屋,怕她的父母抓住她。还有一个朋友,也劝我,‘走吧,走吧,除非你到印度,才可以真正地认识西藏。’
“后来,父亲领来了一位尼姑,是前政治犯,比我们大,让她路上照顾我们。父亲又找来了一个向导,那向导说,我一分钱也不收。父亲说,你必须收钱。小孩子最贵,那时是一千五,大人是一千。后来,向导说,一人一百。就这样,我们一共给了向导三百人民币。那时,我们都带了很多的钱。父亲把我送到巴士时,哭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你的父亲,现在不在了吗?”我打断了丹珍。
“我离开拉萨不久,父亲被抓了起来,因为他们在我的家里发现了流亡政府出版的书。父亲放出来后,不到一个星期,就死了。说是在监狱里被打的。那时,看到父亲哭,我没有哭,因为我想我就要到天堂了。父亲说,三年以后,我一定来接你。他是一边擦眼泪一边下车的。我当时就想,他为什么那么伤心呢?从背影里,都能看到他的有多难过,肩膀不断地抽动着。我的朋友也哭了。”
“你的朋友,现在也在达兰萨拉?”我又问。
“在瑞士,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跟那个向导上路的,共有十个人。后来,在日喀则,我们碰到另一个向导,两个向导相互认识,两伙就合在了一起,共有二十九人。我们都在定日下了车。到了晚上,大约八九点钟吧,警犬追来了,狂叫。有四、五个警犬!向导有火腿肠,就是那种圆的,他们一边扔,我们就一边跑。
“甩掉那些警犬后,我们接着走夜路,天一亮,就藏起来。一天,我们又看到一个军营,那里有很多军营哎,都搭帐逢。军营有探照灯,不断地往山上照,我们立刻趴了下来,灯光是从我们的背上照过去的,我们都很害怕。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僧人,他穿着一件雨衣,白色的,走路的时候,发出‘嚓嚓’‘嚓嚓’的声音。向导说:‘站住!’可他继续走,不听话。那边的向导,就扔出一个大石头,他倒下了,当时,他疼得不能叫出来,连气都不能喘,不过,十分钟以后就好了。这时,两个军人上来了,用小电筒乱照,一个劲儿喊:‘上面有人吗?’‘上面有人吗?’我们都吓得停止了呼吸。那时,和我们一起的,还有几个小孩子,很小,有一个只有三岁,还有一个四岁,其他的,有的七岁,有的八岁的,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加在一起,共有八个。
“我们又开始走。白天躲在山洞里,连水都不敢烧,怕烧出来的烟被军警发现,只吃干糌粑,走了七夜,他们说:‘明天,再翻过一座山,就到尼泊尔了。’可是,在这时,我们被抓住了。”
“怎么被抓的?”我的心也一阵紧似一阵地跳了起来。
“路上,有一条大河,水到腰这里,很急,必须三四个人拉着手才能过。那里有军营,他们是用望远镜发现我们的。‘当当’地开始了打枪,子弹,都是从我们的头顶飞过。我们说:‘完了!’‘完了!’一下子来了三辆军车。两个向导这时都丢了,因为向导被抓的话,至少要判八年徒刑。当时,我们二十七个人,就由那个四十多岁,不听话的老僧人指挥。他说,‘大家把身子往回转!’我们都不知道啥意思。那个照顾我们的尼姑说:‘怎么办,我会被判终身监禁啊,我是前政治犯,第二次被抓,会重刑的!’她吓得全身在抖。很多军人都过来了,他们知道有人跑了,往山上开了许多枪,到处开枪,‘当当’,‘当当’,我们都吓成了一团,我的天堂梦也跑得无影无踪了。”
“那两个向导,最后被抓到没有?”我问。
“没有。有二十多个解放军,他们说是武装部的。其中有一个藏人向我们问话,问我们去哪里?那个老僧人回答,我们去朝拜米拉日巴的山洞,朝拜完了,要回日喀则。
‘这里是边境,有通行证吗?’
‘我们没有通行证。我们不知道什么是通行证,我们是朝圣的,磕长头走路过来的。’
‘知道这里是禁区吗?’
‘反正我们是朝圣,我们要回日喀则。’
‘前面的大道上,有两个包是谁的?’
‘我们有两个小孩,包是他们的,他们背不动,叫大人背。因为你们来了,不停地开枪,我们吓坏了,所以丢了包。’
“他们就让两个小孩子去提包,两个小孩怎么也提不动,都要累倒了。‘这是小孩子带的包吗?即然你们去朝圣,那边还有一个宁玛派的山洞,我带你们去。’
‘图洁切(谢谢)。’那个老僧人说。
“这样,二十多个军人带着我们,一个军人背着我。还有那七八个小孩,也是由军人背着。一个小孩抓着那个汉人军人的耳朵,那个军人也没说什么。因为河水很急,他害怕。
“我们的队伍里有一个很大的女人,三十多岁吧,在达兰萨拉的缝纽店工作。她是回康区看孩子的。她当时把我吓坏了,她的包里尽是给印度的信,礼物,还有捎过去的钱。过河前,她说,我要换衣服。军人同意了。我就和她一起去了,眼看着她把那些东西都埋到了沙子里,信呀,钱呀,有的写着二千,有的写着三千,我都看到了,都埋在了沙子里。
“过了河,要我们都上车,上车之前,每个人都要做笔记,问我们多大了,从哪里来。那个尼姑悄悄地告诉我们:‘千万别说从拉萨来,会把我们送回拉萨的,还要连累家人。你们说得远一点,越远越好。我了解中共,你们从头到尾就说一句话。不要加,也不要减。’那时,她已经在监狱里呆过三年了。我们就说从林芝来的。但是,年龄上没有说谎。
“那做笔记的军人又说,‘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年龄大的女人是妓女,她想把你们买到妓院。你们为什么要去印度呢?’
“我们说:‘我们不是去印度啊,是朝圣。’我们里边有一个十九岁的康巴女孩子,从昌都来的,她们把八个小孩都分了。因为我们太小,不能说是我们的小孩。
“军人就问那个康巴女孩子,‘你多大了?’
‘十九岁。’
‘那你的小孩多大?’
‘九岁。’
‘你妈了个逼的,你十岁生孩子呀?!’军人骂了起来。
‘她是后妈。’我们就替她解释,‘我们知道的,我们是在拉萨认识的,我们保证。’那尼姑就卡我们,我们立刻改嘴说,‘是在拉萨朝圣时认识的。’
‘我看,是妓女吧?’军人又张口糟蹋那康巴女孩子。
“当缝纽工的女人,认了其中的两个是她的小孩。军人就问那两个小孩,可是,小孩一张口,说的是拉萨话。
‘那为什么他们说拉萨话?’军人问。
‘从小我就把他们放在拉萨了。’康巴女裁缝说。
‘那你们从工布来的,为什么说拉萨话。’军人又转向我们。我们说,‘我们也说工布话。’于是,军人就问我们:‘工布话里,男的叫什么?’我的朋友说:‘阿达。’我就说‘阿达。’‘那女的叫什么?’‘阿机。’‘阿机’我又重复。
‘你们在哪里工作?’军人又问。
‘是八一毛纺厂的。’我和我的朋友异口同声。
‘八一毛访厂?我有一个熟人,叫果各。’军人说。
‘啊,我们认识,个子高高的。’我和朋友都说。
‘不,个子矮矮的。’军人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
‘对了,有两个,一个个子高高的,一个矮矮的。’我的朋友说。
“我们队伍里那个三岁的小孩,很懂事。但是,他的姐姐六岁,不懂事,告诉警察:‘我们是被带出来的。’
‘谁带的?’军人问。
‘叔叔带出来的。’六岁的女孩子说。
‘出来干什么?’军人又问。
‘不知道,就说去一个地方。’小孩回答。
“那个三岁的小孩就一个劲说:‘我要跟我妈妈在一起。’他拽着那个康巴女人的手不放。后来,我们被带到军营。军营的前面有一些游客,也搭了帐蓬,那里有三个导游,我都认识。从前,我当实习导游时,和他们在一起了,那时,我叫红梅。我们被抓后,警察跟导游说:‘第八批犯人来了!’你看,我们是第八批哎!
“导游一见我,楞住了:‘啊,红梅,是你啊!’
‘我不是红梅。’
‘你看,眼睛鼻子一模一样。’
‘那是我姐姐。’
‘啊,原来你是红梅的姐姐,怪不得你长得黑一些。’
“我笑笑,因为我在路上折腾了七天七夜,人又瘦又黑了。
‘好,今天你在我们这里吃饭。’几个导游煮面条加罐头。武装部的人说是值勒又走了。把我们三个人,尼姑和我的朋友,还有我,交给了导游,而那些小孩子,放在了另一个帐逢里,电棒审问。这时,我们趁机到了河边,给尼姑化装,描了眉毛,涂了口红……尼姑往河里一看,‘啊!’她说,‘我成了魔鬼啦!’拉萨有很多巴拉,不听家人的话,到处惹事。一个军人走来,瞪着尼姑说:‘她是不是巴拉?’我说:‘是,家里没办法管住她,把她的头发剪了。’
‘为什么去朝圣?’
‘每年都去呀?’
‘是朝圣还是去印度?’
‘没有呀,谁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后来,导游说:‘我知道你们是去印度,千万别承认,开头说什么到最后别变。’而后,让尼姑吃午餐肉,尼姑吃完,又吐了。因为七天七夜,我们没有沾油水,喝的也是河里的水,一下子吃肉,我也病了。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和那些小孩睡在一起。他们说,我们三个人已经把他们出卖了。我们都说没有。可第二天,那些小孩子都说出来了,说花了钱去印度。因为他们几次用电棒,逼那些小孩子。
“后来,我们被送到定日县审讯。但是,我们三个人始终咬住去朝圣。尽管那些孩子都说了。那些小孩最大的八岁,最小的三岁。像跟我们一样的十五岁以上的,就不算小了孩了,他们什么也没有说。
“在定日县,那个警察把我们三个女的,还有八个小孩,放在了招待所里。把那位僧人和其他的人,关进了监狱。我们的东西全部被没收了。我当时带了三盘磁带,一个是印度歌,一个是《跟我学》,有两盘,那个警察是藏人,拿回家听了,没发现什么,但是有一个父亲给我的地址,是一个四水六岗的地址,被发现了。他问我:‘为什么有这个印度的地址?’我说:‘这是一个远房亲戚。’
“后来,那个警察给我们三个人送吃的来了。那个前政治犯尼姑说,不要用真名。我说我叫卓嘎,我的朋友穷达说她叫边巴,尼姑说,她叫旺姆。有一次,那个警察叫‘卓嘎’,‘卓嘎’,可我一点反映也没有。他后来说:‘你的名字是假的!’
“接下来又是审讯,原话总是要问几遍。总是说,第八批犯人。不过,最后,还是把我们全部放了,说我们是初犯。又把两个拉萨的孩子交给了我们三个人,说:‘你们三个把这两个男孩,带回拉萨吧。’
“给我们送吃的警察悄悄地告诉我:‘不要跟他们走。你们三个,还有两个男孩是真的放了。但是,其他的人,和你们不一样,如果你们跟他们说一句话,就要被盯上了。’交给我们的两个男孩,一个是八岁,另一个是十二岁,把三岁的留在了那边。因为那个小的说,他爸爸是旅游局的,他们可能要抓他的父亲,所以没有放。从那以后,我们就和他们永远地失去了联系。
“后来,那个给我们送吃的警察又请我们坐他的车,他说:‘我带你们到检察站,那里可以搭到车回日喀则,到定日县搭不到车。’啊,他在检察站那边,给我们准备了丰富的午餐!有八九个菜,桌子是可以转的。那个八岁小孩,不会转桌子,站起来,挟离他最远的那个菜,拌倒了,筷子、衣服,都沾上了菜。那警察就又要了一盘菜。后来,他说,他要到珠穆朗玛峰的军营值勤,走了。走时,把我叫了过去,说:‘不要认为我对你好,就是喜欢上了你,我可以当你的爸爸。’他那时可能三十多岁吧,‘你和我的一个妹妹长的特别像,’他说:‘那年,我出了车祸,我的妹妹就坐在我的车上,当时……就……死了。’他还说:‘这次见到你,是上帝让我见到了我的妹妹。’
“他最后握住我的手,说:‘好,现在我要走了,求求你,好好呆在拉萨,好好学习,不要再往印度跑了,那是个穷地方,不要去!如果第二次你再被我抓到,我会掉着血泪,把你送到公安局。’说到这里时,他真的眼睛红了,上车时,我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眼泪掉了下来。给他开车的那个军人冲我喊:‘小兔仔子,你再不要跑了!’
“但是,那天我们没有搭上车,路过的车子,都是满的,只有一辆,有两个位子,我们就让那两个小孩先走了,从此,再也没有过那两个小孩的消息。
“回到日喀则后,我们碰到一个罗布林卡的守夜人,他一个月只有一百五十元工钱,养不起孩子,决定把三个小孩送到印度。带路的就是那孩子的舅舅。‘哎呀,我们要到印度去。他说,你们后面有没有警察?’我们就说了实情。后来,那个小孩子的舅舅,把我们安排到一个房间,躲了起来。他要了我们每个人八百元的向导费,说到了印度后,再给就行,我们都同意了。”
“你那时有多少钱?”我问。
“四千多块,尼姑有一千五百块。”
“我们躲了七天。他说:‘你们必须要有一双能走路的鞋子。’让我们给号码,他买,不让我们出门。有一天,来了一个公共汽车,他带着我们直接上了车。我们又到了定日,又看到了那个关押我们的地方。我回到了老路,把那个警察的话全忘了。
“这个向导好奇怪,让我们在一个野地下车。我们一下车,就引起了车上那些乘客的怀疑。因为我们穿的不是乡下的衣服。可是,恰好田地里有三个小孩指着我们,我们就向他们跑,像见到亲人一样,那三个小孩也跑了过来,也像见到亲戚一样,到了跟前,我们就把小孩抱了起来。公共车上的人一看,我们是见到了亲人,车开走了。
“那里有一座小山。我们直接上了山,我们的包,是向导带着。奇怪啊,前一次,我们走了七天七夜的路,这一次走了三天就到了。我们还听到军营在唱歌:‘我家住在黄土高坡……’
“过了定日,就是雪山,囊帕拉的通口。在雪地那边,我们遇上了另一批逃往印度的人。有一个老僧人,五十多岁,还有两个男的,他们没有向导,求我们的向导带着,每个人交了五百。在雪地里,我们还看到一个小孩的尸体。当时我们都很伤心,那两个僧人和向导,把小男孩埋了。那位老僧人有个哈达,在那里,怕中共的军人追来,那个老僧人只给他念了十五分钟的经。那个小孩死的好可怜啊,衣服穿的很好,鞋子也是旅游鞋。他死时,可能也是被埋了,只是被风刮开了,这一次,我们把他埋的很深,用雪,也只有雪。
“走了几个小时以后,要过一个尽是石头的小山。一整天都要爬那种山。上去下来,上去下来,望不到边,我就哭,我说,我回去,不要走了。后来,那个尼姑把我仅有的小包都背上了。再说,看到那个死去的小孩以后,我的情绪也开始低落了。还是晚上走,白天藏起来。
“到了尼泊尔境内,我们碰到一帮人,有七个,说他们是警察,如果不给钱的话,就把我们交给中国。把我们的钱全部收走了,那尼姑短裤里的钱都取出来了。向导劝我们,到印度以后,再给他钱也行,不要紧。”
“到了印度后,你们把钱给那个向导了吗?”我问。
“没有。向导说,回拉萨后,可以跟我们的家人要。可是,听说,他一到拉萨,就被抓起来了,判了八年徒刑。再说尼泊尔人,把我们的被子都撕开了,头发里面都摸了,看有没有钱,鞋子也要脱。我们当了乞丐,路上,我们八个人,为了一顿饭,就给了一条毛毯,是林芝毛访线的毯子。好几天以后,才到了流亡政府在尼泊尔的接待站。”
“这个难民接待站太重要了!”我感叹着,“从1959年开始,五十多年来,藏人的财富,要么被‘救世主’以各种理由没收了,要么散在了逃往印度的路上,有时,仅仅为了一口饭,就舍弃了那些价值连城,甚至低得上几座楼房的珍宝。这还算幸运呢,如果遇上尼泊尔‘强盗’, 交出所有的财富时,连一口饭都换不来。明眼人都知道,尼泊尔的罪行,也是‘救世主’背后操纵的结果。中共对待西藏民族,比土匪还土匪,比无赖还无赖,他们的手上,尽是西藏人的财富和鲜血。”
丹珍倒平静了,因为她看到的不仅是比她的经历更惨的个体悲剧,还有如今,正在被掠夺的西藏的矿山和牧场,而那些掠夺者,却在标榜,是帮助藏人致富!跟裱子上街宣传禁欲没啥两样。
“到了流亡社区,我先在苏家学校学习了五年,除了父亲去世的消息时传来时,受了一些影响,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我考上了这个新闻单位后,他们又送我到台湾专门学习了新闻。”
“在西藏那边,你不会有这些成就的,你的英语也不会这么好。”我说。
“还有藏语,我完全都是在这边学的。刚来印度时,我不怎么会说藏语。”丹珍补充了一句。
完稿于2010年9月28日
──《观察》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