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2010年12月21日讯):最近,中共从西藏“青海省六个藏族自治州入手,将民族中学、民族小学与普通学校合并即“民 汉合校”,实行“汉语为主,藏语为辅,以汉语为教学语言,并将汉语开设到学前” 等等措施后,青海多所学校学生走出校门游行,另外,还有其他地区和各大院校西藏学生支持这一游行事件时,深感中国政府对藏人教育和西藏文化政策的政策严重倒退。同时,众所周知这一制度将对新一代藏人造成的严重后果,也可以说这是把西藏文化推向灭亡的前兆。

本人由于在一偏僻难民定居点出差,所以,事发近两周后才知道。由于这一决定关系到新一代藏人的前途以及西藏文化存亡的问题,所以,当时西藏三区以及国际上引起了强烈的关注。欧洲议会还通过了相关决议,并谴责中国政府的这一决定。

那么,这一决定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呢?我就是在这一教学模式下受教育的,所以,最有资格对此进行评论。但在此,我不花太多的笔墨讲道评理,而将我个人从小学到大学教育情况描述出来,从中就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这一规定的严重危害性。

我是1974年出生在西藏安多赤噶(青海贵德县)境内的一个农区小村。藏汉大约一半一半(这些汉人大多数是五十年代从湖南移民过来的),我村的小学建在当时的第三生产队,五年制小学。

说到上学,我还有一件难忘经历。

我上学之前,由于当时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的政策。我家有五个孩子,而且都很小,只有父母两个劳力,当然无法养活全家。唯一的办法是干最艰苦的活—–到荒山野林去放生产队的羊,所以,我是在大山里长大的,到九岁才离开大山上学。

我是1982年9月上小學的,听说那年入学的条件是用汉语数数字一到二十。由于我不在村子里生活,没有和汉人接触,我是不会数汉语数字(因为平时用藏语数字)。为了入学当时上高中的大哥叫我汉语数字,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我没有学会汉语数字一到二十的数法。当时,由于学不会而挨打,而且,家里人都认为我上学没有什么希望。当然,自己幼小的心也极度的失望过。后来,学校考虑我年龄较大就收下了。

当时,我们小学全校的藏语文课是辅课—藏语文是选择课,不学也可以;如果学藏语文,藏语文的成绩不影响升学。所以,汉族学生绝对不学藏语文,而且,也有很多藏人学生也不去学藏语文。原因是藏语文对升学没有任何的作用。

由于藏语文成了辅课很自然分配的课时就少很多。每天只有一节课,而且,会安排在下午(主课都会安排在上午)。当学藏语文的学生在上藏文课时,不学藏语文的学生上自习或得到其他课门老师的补课,甚至可以玩耍。从而导致更多的学生不学藏语文。

又因为是辅课,所以,不会安排好的老师任教。当时只有一位国家分配的老师,其他都是民办老师。

我是为数不多的坚持学藏文的学生之一,而且,由于家庭原因我的藏语和藏语文在班上是前茅。学了五年的藏文后,小学毕业时还不会读藏文文章,不会造句,更谈不上掌握藏文语法。

就这样勉勉强强考上县民族中学后才发现,像我们只有藏语文一门课,其他课程用中文授课的学生藏语文最差,如河西、河东、河阴三地的学生。用藏文授数学等课程如常牧、东沟等地的学生不仅能读藏语文文章,而且,还会写很好的文章,是藏语文最好的学生。

在初中三年时间里我自己重点强化藏语文,初三毕业时只达到标准的藏文初一的水平。在初中时由于其他课程全部是汉语授课,所以,造成藏语文成绩好的往往升不了学。因为,藏文只有一门,汉语学得好其他课程的成绩自然会提高,结果汉语好的就能升学,三年下来藏语文好的学生往往是留级或退学的对象。

当时我们考高中时第一选择是海南州师范学校,因为,当时该校毕业后国家会安排工作。我由于汉语相比其他地区的学生好一点,所以,三年为了考试而死记硬背藏语文。最后,参加高考时,总分优异而,藏语文刚刚踏过门槛。当时,我们班的藏语文非常好的学生都被拒在学校门外,因为,他们的总分很低,藏文再好也无法录取。

后来,那些藏语文很好的学生由于无法进入高中而返回农牧区入农或入牧,结束一生上学的机会。

我是在海南州政府所在地恰卜恰上高中—州民族师范学校。

师范学校的学生来自全州五个县的学生,其中芒拉县(贵南)和噶巴森多县(同德)的初中除了汉语文外其他课门全由藏语文来授课。赤噶(贵德三河地区)、恰卜恰(共和)、孜古唐(兴海)三县的初中相反其他课门均由汉语授课。

我当时是中一四班,非常明显来自芒拉县和噶巴森多县的学生藏语文非常好,其他县的学生藏文就是差。当然,本人藏文水平更差。

在高中三年的授课方式又和初中一样,除了藏语文外,其他课门均用汉语授课的。我们班留级的学生又是那些藏语文很好的学生。虽然这些学生的藏语文很好,其中有不少学生在省级报刊上发表文章。但是,这对他们的升学、未来找工作和考大学似乎没有任何的帮助。虽然,高考的试卷有藏文翻译,问题是三年中根本没有用藏文讲授课程,所以,考试时除非天才没有任何办法。因此,又面临总成绩不能过关而拒之大学门外。而且,分配工作时由于汉语文不好而派到僻远地区,而那些汉语文好的就安排在县上或者在政府部门工作。

很自然,闯到最高学府的就是我们这些藏语文蒙混过关的学生。

我是在兰州西北民族学院(现改为西北民族大学)藏语系学藏语言文学专业。进校门不久各位教授惊呼本系学生的藏语文水平一年不如一年—-

当我真正开始接触西藏文化语法、历史、宗教和因明学等时,几乎傻眼了。

短暂的大学生活转眼间就要结束了,将要走向社会了,更确切地说要为西藏人民服务,要培养下一代藏人—-

大学毕业那年要提交毕业论文,我写好论文后交给老师过目,我的论文导师的一句话使我如雷电劈头,老师说:“你用藏文写了,但不是藏语文章。” 这时才发现,我日常生活中的所有思维方式全是汉人的思维方式,而语言的表达方式全部已经是汉语式的,尽管用西藏文字表达。多么恐惧,自以为是藏人,自以为是有文化的西藏人,自以为可以担当民族重任的我,竟然最后成了畸形人—我开始极度的难过,开始自责—-

当然为了拿毕业证,我开始大改特砍我的文章,四处请教,一字一句的审查重写。由于我是试着写《西藏货币史》,由于主题新颖,是本校第一个写这一主题的,所以,论文答辩勉强过了关。

流亡以后发现,只能一切从头开始。假如我没有流亡,进入西藏社会教育下一代藏人,其结果不可想象。

另外,我在学校时多次旁听本系研究生毕业论答辩会,教授们多次提到研究生论文文字不过关的问题。而且,社会上也对这一严重问题提出强烈的批评后,在社会各界的努力下,小学、初中和高中开始藏语文教授其它课门。努力从学前班开始全面提高西藏语言文字的综合水平,这一方式受到藏人社会的一致好评,而且,也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藏语文学前至高等教育体系。由于教育体系完善,几十年来培养出了一大批西藏语言整体水平很好的学生。

因此,整个西藏,特别在西藏安多青海地区的藏语文教育整体有所提高。正在转向好的方向时,青海省突然又决定从2015年开始,“汉语为主,藏语为辅,以汉语为教学语言,并将汉语开设到学前”。而最近的消息称,“2011年起拉萨将全面启动学前双语教育项目”。

由于本村和我同龄的藏人是在这种教育体制下成长的,所以,他们中不会说一句完整藏语的几乎占百分之九十九。更恐怖的是这些人现在正是新一代藏人的父母,这样一对父母组成的家庭中成长的小孩又是什么样呢?再加上学校的教育—结果更不可设想。

因此,数千名学生上街抗议请愿,而且,300多名藏语文教師簽署《關於提高民族教育質量必須堅持以母語教學为主導的語言的報告》,青海西寧地區部分藏族退休幹部和老教育工作者發出《關於青海省藏漢雙語中長期改革問題的意見》,是处于对西藏教育以及语言文化的前途负责任,看到这一制度的严重后果而冒着被开除、被关押和被枪杀的风险表达他们的心愿。

2010年12月20日达兰萨拉

参与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