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政府竭力阻挠及干扰诺贝尔和平奖颁奖给刘晓波,不知怎么,让人想起当年苏联率领华沙条约国军队入侵捷克斯洛伐克。苏共施加巨大的政治、军事压力,迫使捷共放弃它的追求“人道面貌社会主义”的改革,来自克里姆林宫的“严寒”窒息了“布拉格之春”。四十多年后,中共以“后果自负”威胁各国,使出各种手段竭力抵制诺贝尔和平奖颁奖礼,无所顾忌地展现它的霸气。
然而,当年慈禧太后痛恨西方列强支持光绪皇帝,一怒之下,向十多个西方国家宣战,连攻打使馆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中共现在对国际社会施展的伎俩,实在也算不得什么.时光走过了一百多年,但走向共和之路仍然深陷泥潭,遍佈着将一党专政认作“共和”的陷阱,满清权贵毕竟望尘莫及。
标志着共和取代帝制的辛亥革命,正在迎来它的百年,而中共真正在意的,是它自己的九十周年,於是,拍过了电影《建国大业》之后,《建党伟业》接踵登场,共和之业不在它的视野之内。但是,贺岁的电影热潮中,一部《让子弹飞》耀眼夺目,不仅受到欢迎,见仁见智之际,其中的政治隐喻也传得神乎其神。
编剧和导演们只是对现代的观众们讲述了一段辛亥革命年间的传奇故事,而故事若讲得好了,就难免韵味悠长,更难免触发诸多的联想。
那故事发生在辛亥革命后十年间,恰与中共建党同时,而曾经追随蔡锷的共和志士身在江湖,搞起一场民众起义,却眼见民众只顾抢浮财,不免心灰意冷。影片中,先是子弹击中绳结而群马仍无法散开,更揪心的时刻,起义的号令枪响,很长时间里无人响应──於是,那“让子弹飞一会儿”的传神之笔,竟让人回味无穷.
当马克思和恩格斯否定“不断革命”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即使在当时发展程度最高的欧洲,其经济发展的状况也“远没有成熟到可以剷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程度”,而这在他们看来就意味着,“由自觉的少数人带领着不自觉的群众实现革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们仍然认为,工人在政治上“可以立即向前大步迈进”,以工会、政党的组织形式,自己组织起来,或者以巴黎公社式的组织形式,尝试工人阶级的专政,然而,这只涉及工人阶级的政治发展,还不是社会主义──资本主义这颗“子弹”正在飞着,它正处在上升时期,那么,就不能不“让子弹飞一会儿”。
这颗“子弹”飞啊,飞啊,飞到现在,它还在呼啸着、飞着。其间,出现了许多变化,出现了深刻变化。到过美国矽谷、看过那里的科技公司的人们,不难感觉到,那里已经有着相当明显的“自由人联合体”的氛围,像Google那样的公司并不少见,只是它表现得更为突出而已。
这些变化,可以让人实际感觉到,在那里,旧式的革命,“由自觉的少数人带领着不自觉的群众实现革命”早已过时,而未来的新的革命,是个什么样子,现在谁也不知道,它将是马克思们预言的“多数人的革命”,看来却真的有其道理。
而共产党,是从“由自觉的少数人带领着不自觉的群众实现革命”起家,他们要击落那颗资本主义“子弹”,把他们自己的“子弹”打出去。无奈,他们实在做不到不让那颗“子弹”飞,他们不得不改革。即使那些出兵阻止别国改革的国家,自己也不得不改革,不得不在全球化的市场经济面前低下头来。
但是,中国共产党坚决不肯放弃旧式的革命,不肯放弃“由自觉的少数人带领着不自觉的群众实现革命”。即使它对革命的热情已经消失,即使它自己已经蜕变,它还是坚持说,在它领导下改造社会而得到的那个东西就是“社会主义”,而且只有让它永远“带领”着人民,“绝不照搬西方那一套,绝不搞多党轮流执政、『三权分立』”,才能保证“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人们看到,这颗“中国特色”的“子弹”也在呼啸着飞啊,飞啊,借助於市场化改革的力量,它甚至飞出了又一段辉煌的轨迹.先前,它看似击落了资本主义那颗“子弹”,因为它对全国民众承诺,在它领导下会改善人民生活,并且“实行民主好处多”,得到民众的信赖和拥护.而它实行国有体制下的计划经济,无法持续地改善人民生活,更要命的是,它根本背弃了秉承共和精神“实行民主”的承诺,实行的是它一党之“全面专政”,这样,尽管它视其它共产党国家的改革为“修正主义”,到头来自己也不能不实行市场化改革。只是,一旦再现辉煌,它就旧态复萌,指桑骂槐地否定市场化,在“中国特色”、“中国模式”的喧嚣中,以“国进民退”重塑国有体制的支配地位,计划方式也悄悄地卷土重来。
先前,中共的事业,或许尚可以称之为“由自觉的少数人带领着不自觉的群众实现革命”,然而,市场经济还在发展,资本主义仍有其活力,不能不让它们“飞一会儿”,那么,“自觉的少数人”终究会起变化:对社会主义事业的自觉,不可避免地蜕化为对权力在握的自觉.近二十年来,这种自觉在中共党内日益普及,也日益明显.所谓“绝不”的叫嚷之成为他们的主流声音,当然不是出於什么对“社会主义”的信仰和追求,只不过是对其以权力保证利益的坚持而已。
显然,“中国特色”这颗“子弹”飞出了它的轨迹,建立了它的弹道,变革就有相当的难度。辛亥百年,共和蹒跚,乃因为市场经济几经阻滞、周折,近年来才有所发展,却仍受着权力的控制与腐蚀.眼看着中共的权力不仅肆虐神州,而且为害国际,肆无忌惮地长独裁志气,灭民主威风……“让子弹飞一会儿”吧,人们不能不这样黯然长歎.
但是反过来想想,中共痛恨西方,痛恨资本主义那颗“子弹”的飞个不停,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更为长久。
形势终究比人强,历史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雨果在小说《悲惨世界》里写道,“你要了解革命是什么吗?称它为进步就是。你要了解进步是什么吗?管它叫明天就是。明天一往直前地做它的工作,并且从今天起它已开始了。”看上去,这才更像是新的世纪里的革命,而对於这样的革命,人们或许应该更有信心,那么,就“让子弹飞一会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