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过去了,辛亥革命的记忆重新在人们的心头泛起。一百年前,民主自由还是西方列强的专利,绝大多数国家尚处在封建专制的魔掌下。那时候,中国的仁人志士竖起民主自由的旗帜,率先奏响埋葬封建专制的号角。而今天,民主自由的大潮席卷全球一路高歌猛进,中国却依然在封建专制的怀抱里酣睡,不得不令人感慨万千、扼腕叹息。在这种情况下回顾历史,应该对照现实,从历史中吸取启示,有所启发,并用之于改造现实,才是有意义的。那么,辛亥革命对今人有什么启示呢?
一、袁世凯做皇帝可以防范吗?
谈起辛亥革命,国人往往痛恨袁世凯窃取了革命果实,复辟封建专制,叹息孙中山疏于防范,葬送了革命。咋一看,似乎很有道理,细细一想,事情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首先,形势逼迫孙中山让位。当时的情况是,各省独立军头貌合神离,不愿意武力进攻袁世凯。在这样的情况下,孙中山如果执意进攻,便失去了依靠。而各省军头为什么不愿意北上呢?当然,并不是认为袁世凯一定会接受民主共和,更加重要的原因,则是保存自己的武力而割据一方,自由自在做土皇帝。如果跟随孙中山北伐,将来孙中山走共和的道路,武装要国家化,自己的武力便被剥夺了,这是他们不喜欢的、讨厌的。而袁世凯威望小,有许多掣肘,可以与他讨价还价。与其流血拼命到头来武装国家化两手空空,不如在袁世凯手下做一个地方诸侯。因此,在这个意义上说,军头们宁可要袁世凯不愿意要孙中山。到了这份上,孙中山不让位可以吗?
其次,防不胜防。孙中山所想的是共和,军队国家化,可是,不单单是袁世凯,就是其他宣布革命而独立的军头们,根本不会把手中的军队国家化。我们知道,武力从来就是我们中国政权的依赖,一旦被实行“公有制”,政权就成了一句空话,军头们失去了军队,就等于失去了权力,失去了一切。所以,后来的蒋介石和毛泽东都捡起武装夺取和维持政权的古老信条,死死抓住不放。北方是袁世凯,南方是想称霸一方做诸侯的军头们,防范了这个就没有防范那个,防不胜防。
再次,没有袁世凯,也会有袁世凯第二。表面看来,袁世凯窃取了革命果实,国人莫不切齿痛恨。可是,我们知道,所谓革命的果实,就是推翻了满清皇朝,按照革命者的期望,清朝灭亡了,就应该是革命者掌握国家政权。这样,又走上了国家政权独享革命者的局面,是不是又回到了专制了?蒋介石正是吸取了这个教训,才走上独裁的。毛泽东更是有过之无不及,一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把中国的专制统治术发挥到了极致。
既然妨碍共和是武装的私有制,那么,推翻满清后想推行共和就是要实行武装力量国家化,即军队国家化、公有化。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的私有武装,都是共和的敌人。既然南方实行不了武装力量公有制,北方更不用说,那么,南北制衡是最合适的选择。从这点来说,让袁世凯做大总统未尝不可。只可惜,皇帝梦是国人心中挥之不去的理想,从古至今绵延不绝,孙中山苦心孤诣设置的临时约法成了袁世凯走向皇位的阶梯。到了后来,蒋介石做了袁世凯第二,毛泽东作了袁世凯第三。
二、谁成就了袁世凯的皇帝梦?
袁世凯做皇帝了,革命者怒不可遏。然而,是谁成就了袁世凯的皇帝梦?我们来分析看。上面说了,孙中山不能有效统一南方武装,说明南方军头挟武自重,称霸一方,做实事上的诸侯。也就是说,军头们迷恋武力,追求特权。北方的袁世凯就更不用说,以自己的威望和实力大玩狼与羊的游戏,先是拿着满清的俸禄逼迫满清退位,接着挟武与南方对峙,摸清南方革命者渴望和平统一的心思讨价还价,最后一网打尽。最终,国家没有统一,袁世凯皇帝梦带着臭气进入坟墓,孙中山日思夜想的共和更是遥不可及,中国仍然陷入四分五裂的武装割据之中。到此为止,我们发现,这是一场各怀鬼胎的权谋伎俩。
中国人总是热衷于武装支撑下的谋略夺取政权,几千年的历史,都是权谋者权谋的历史。人们津津乐道项羽与刘邦、刘备与曹操争权的故事,一有机会便想自己成为争斗的胜者。正是这种爱好,为袁世凯实现皇帝梦立下汗马功劳。
据说当时袁世凯想做皇帝做先期舆论准备,得到了广大的响应。做大官的想做开国功臣,做小官的想三呼万岁的感觉,黎民百姓喜闻乐见遍地奴才匍匐的壮观场面,才是袁世凯成就皇帝梦的根本原因。
三、民主共和为什么难以立足中国?
鸦片战争让国人见识了西方的强大,甲午战争使国人认识到,光有坚船厉炮还是不够的,与别国争斗中还是处于下风。于是,死要面子的国人祭出民族主义的大旗,要参照西方的政治制度变革中国。先有康有为的君主立宪,奈何实际上的皇帝慈禧连君主立宪也不接受,才有孙中山提出民主共和。然而,中国有自己的国情,在革命者和喜欢自由的人看来民主共和犹如春暖花开令人心旷神怡,可是中国人并不买账。
民主共和产生于欧洲大陆中心。欧洲是一个封建专制文化并不健全大陆,从封建专制逐渐成熟的中世纪开始,人数较多地雇佣劳动孕育着自由与民主的渴望,为民主共和的产生提供了社会条件。而中国,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完成了封建专制的雏形,两千年来,一直走小规模的农耕经济道路,彼此分散。这样的社会经济发展特点,浇灌着封建专制的树苗,逐步健全成熟。
民主共和产生于近代欧洲。那时候,工业革命已经完成,大生产促使人口集中。集中劳动的人群由于与雇主产生利益上的纠纷,促使人们思考自己的权益。大生产让人捆在固定的地方,促使人渴望自由。这就为民主自由的产生提供了社会源泉。而中国,人口分散在小型土地上,促使人们产生获得私有土地的欲望。彼此隔离陌生,互不信任,武力争斗就成为他们实现财富渴望的冲动。不断武斗的结果,弱者称臣,自认卑微,强者继续争斗,最终产生最强的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皇帝。争来争去,在他们看来,地球上只有土地是唯一的财富,于是霸占土地就成为他们终极目标。土地占有了,保证土地自己所有的武力有了,封建专制就稳定了。这就是中国社会制度形成的特点。这种社会制度一旦形成,长久影响一代代中国人,不是短时期可以改变的。
这种社会制度的特点,就是有一个武力头目,并运用武力保证一部分的利益。既然这部分人有特殊的利益,人人向往之,一直向往到做武力头目的一天。这就是皇帝梦。有这样一个挥之不去的皇帝梦,民主共和在中国怎么有立足之地呢?
四、也谈唤醒民众。
皇帝梦为什么得以屡屡得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国人心中皇帝梦的存在,这种存在不是个别的而是普遍的。当然,并不能说人人都想做皇帝,只是说都有这个趋势。皇帝代表特权的最高状态,中国人普遍渴望特权,追求特权,才支撑有皇帝梦的人梦想成真。孙中山临死的时候念叨着唤醒民众,确实,如果亿万中国人如他所愿向往共和,革命成功指日可待。
可是,民众不是一般的睡着了,而是睡得很深,很沉,否则,就不需要孙中山苦苦期待了。并且,我们知道,一只羊苏醒了,它还是一只羊,并不会变成狼,反之,一只狼苏醒了,它还是一只狼,不会变成羊。中国人就是由羊和狼这样两种人组成的,或者说,中国人是羊性和狼性的混合体,狼性多于羊性的人属于狼,羊性多于狼性的属于羊。蒋介石唤醒了一部分狼和一部分羊,做着皇帝的梦。
唤醒中国民众做得最奇特、范围最广的,非毛泽东莫属。毛泽东确实把民众唤醒了,把所有的狼和羊都唤醒了。然而他唤醒的是民众对于暴力的迷恋和服从,唤醒的是民众的仇恨、盲从、顺从和奴性。把这些唤醒起来有什么用呢?只对一件事情有用,那就是把辛亥革命后受伤的封建专制医治好,细心调养,养得膘肥体壮,把毛泽东养成秦始皇第二。
可见,国人未睡着的地方,就是容忍接纳皇帝,迷恋暴力屈从暴力是浅睡,深睡的是自尊和自由。自尊意识苏醒了,就不会盲从为奴,自由意识苏醒了,就不肯容纳皇帝。自尊自由来了,孪生兄弟民主共和就不远了。可见,自尊和自由的是至关重要的。问题是自尊自由意识在国人意识里是非常弱的,这就不是单纯苏醒的问题,而且是苏醒、锻炼和加强的问题。
我们知道,人的身体需要锻炼才能强壮,自尊自由也是这样,坚持锻炼才能增强。
可是锻炼也需要环境,没有好的环境,整天在乌烟瘴气中是无法锻炼的。中国的统治者从来就是把民众锻炼成奴才,不给民众自主自尊自由的锻炼空间,这就是乌烟瘴气的环境。
然而,乌烟瘴气的环境中总会出现一些纯净的社会空间,有志之士正在利用这个空间不断努力,做着唤醒和锻炼民众自主自尊自由意识的工作。将唤醒和锻炼民众自主自尊自由意识的工作坚持不懈,持之以恒,渐渐扩散,民主共和就会开花结果。这才是辛亥革命带给我们的主要启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