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跃进期间的照片显示人坐在密植的稻子上。当时各地竞相伪造粮食高产,种下大饥荒恶果。
GE Yonghui
中国大跃进期间的照片显示人坐在密植的稻子上。当时各地竞相伪造粮食高产,种下大饥荒恶果。

中国的南方都市报近日刊载了回顾中国1958年到1962年期间从大跃进到大饥荒的长篇纪实报道,通过当事人的口述,记录了那场曾经饿死几千万人、甚至出现人吃人的惨绝人寰的灾难。 半个世纪过后,那段历史在中国大陆仍是少有人触及的敏感话题。

南方都市报9月28日以两个版面的篇幅发表了首席记者韩福东的长篇纪实报道《跃进过后是饥荒──川东三年“灾害”纪实》。韩福东在四川东部达州市找到了几位经历过大饥荒年代的人,请他们讲述目睹的历史。

* 自然灾害是人祸 *

70多岁的朱全森老人当年是乡里的一名教师,说起“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当地出现的几十起人吃人的案例时,他颇感悲伤。朱全森后来参与了《达州市志》的编纂,主笔大跃进等政治运动。他对南都记者说,那场所谓的自然灾害其实更是一场人祸。他说,1959年到1961年,当地连续三年旱灾,但其实栽秧期间稻田里是有水的,在正常情况下根本饿不死人。

川东地区的村民对韩福东说,提到大饥荒就不得不说起大跃进。1958年5月,中共八大二次会议通过了“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这一路线和后来的大跃进及人民公社在中国的大力推行,让农民离开土地去大搞工业。这所谓的“三面红旗”还剥夺了农民的自留地,虚报粮食产量的风气也在全国风行。这一切都为后来的大饥荒埋下了伏笔。

*大饥荒历史不能忘却*

1959年春大饥荒开始蔓延之际,18岁的杨继绳是湖北省的一名乡村教师。 4月里的一天,他被儿时的伙伴从学校叫回家中,因为父亲已经饿得不行了。杨继绳回到家中,发现父亲躺在床上,两眼深陷无神、饿得皮包骨,而家里一颗粮食也没有了。三天后,父亲与世长辞。

杨继绳(资料照片)
Cimini Photo
杨继绳(资料照片)

杨继绳后来考入清华大学,毕业后在新华社当了35年记者。现在,他是政论历史刊物—《炎黄春秋》杂志的副主编。2008年,他在香港出版了近百万字的作品《墓碑:中国六十年代大饥荒纪实》。

从90年代起,杨继绳花了10余年的时间,跑遍了中央和中国十几个省的档案馆,走访了大量的当事人,积累了近千万字的资料,完成了这样一部记录大饥荒的作品。而这个题材即便在那场灾难过去半个世纪后,在中国大陆也少有人碰触。

杨继绳说,父亲的去世和记者的责任感鞭策他完成了这本书。他说,大饥荒是1949年以来中国最重大的事件之一。这样一场国家、民族的重大灾难必须要记录下来, 让后人不能忘却这段历史。

*集权制度是祸根*

杨继绳在《墓碑》一书中指出,1958年底到1962年初全国的气候属正常年景,而这期间中国各地共饿死了3600万人,其中山东、湖南、四川、安徽、甘肃、青海等省份情况最为严重。

1961年,时任国家主席的刘少奇在湖南农村进行了为期44天的考察后说,大饥荒的原因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并要毛泽东公开检讨。 杨继绳则认为,大饥荒其实是“一分天灾,九分人祸”。他对美国之音说,大饥荒的祸根是集权制度。

杨继绳说:“最主要的(原因)是高度集权的制度,剥夺了老百姓创造财富、增加财富的权利,让老百姓自己通过劳动来寻找食物的权利都没有了。政治的权力控制着每一个人的大脑,控制着每一个人的肠胃。吃什么、吃多少,都是权力控制的。权力不给他就饿死。 ”

*解决危机必须改变制度*

杨继绳认为,从大饥荒到现在,中国在政治上虽然上宽松了很多,但基本的政治框架并没有变。他说,从大饥荒中今天的人们仍然可以得到很多值得警示的教训。

杨继绳说: “中国当年面临的很多问题,社会不公平也跟这个制度有关系, 所以当年的社会危机比较严重,社会矛盾比较尖锐。要走出危机、缓和矛盾,也必须从制度上进行改变。”

*否认大饥荒是对历史的无知*

《墓碑》出版后受到了以左派网站“乌有之乡”为代表的一些人的口诛笔伐。他们质疑这本书的历史真实性,认为饿死3600万人的说法毫无根据。一些人甚至指出,杨继绳的父亲并不是饿死的,而是患病死亡。

杨继绳说,批评他的这些人很多都没有看过他的书。他说,不少年轻人对今天的社会不公感到不满,以为过去比现在好。要是说毛泽东不好,他们就不高兴。杨继绳说,其实这种想法是出于对历史的无知。

在《墓碑》的前言中,杨继绳写道,写这样一本书,除了是为父亲和3600万因饥饿而死去的中国人立碑外,也是为造成大饥荒的制度立下一个墓碑。他对美国之音说,在当今中国发展的阶段,几年之内饿死几千万人的事应该很难再发生,不过在高度集权政治统治下的中国,出现其它灾难,乃至意想不到的灾难却是难以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