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互联网是上帝送给人类的礼物,那么微型博客的出现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真正标志着个人互联网时代的到来。在微博客上,大量原创内容爆发性地被生产出来,又爆发性地被传播出去。再微博客出现之前,有博客,有论坛,但这些都是需要长篇大论作为基础,长篇大论的创作需要考虑完整的逻辑,这样的工作量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一个负担,所以大部分人依然是“沉默的大多数”。但是,微博客只需要你做一个简单的表达,或者咳嗽一声都行,于是,“沉默的大多数”在微博客上就找到了展示自己的舞台。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2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2011年上半年,中国微博用户从6331万增至1.95亿,增长约2倍。《报告》指出,2011年上半年,我国微博用户数量从6331万增至1.95亿,半年增幅高达208.9%。微博在网民中的普及率从13.8%增至40.2%。
在一定意义上说,微博客是大众自己的媒体。以前,大众的声音不能出现在电视、报纸和其他官方媒体上,现在,微博成为最有效地即时表达公众内心感受的方式,这就是改变。有了这样的改变,人们面对专制体制抗争成了可能,联合也成了可能。当然,统治者出于维稳的需要也在努力寻找“驯服”微博的方式,使微博既是政府监控舆论的有用平台,也能始终置于当局最终的管控之下,他们对微博类互联网产品进行了严格的管制,设置了诸多敏感词,并且在不断增加中。在一个开放的社会里,像国内微博这样的言论管制通常会遭到民众的唾弃,但是在言论管制下的中国因言获罪早已是屡出不绝,人们只能从各种坏中选出一个最不坏的,这样一来国内的微博就成了一些中国公民最不坏的自我表达工具。而同时,也有相当多的人拒绝当局的言论审查和言论管制,如果推特地址被封了,他们也会不厌其烦地翻墙而出,坚守推特,自由言说,于是推特也成了一些中国公民最不坏的自我表达工具。
中国已经处在一个深刻的转型和即将转型时期,社会正在分化,以官民矛盾为先导的各种社会矛盾正在加剧,虽然官方极力维稳,但民间已经开始活跃,官民博弈正在推动着中国艰难前行。观察社会舆论可以发现,改革与保守已经不是问题,剩下的只是转型的问题;中国向何处去已经不是问题,剩下的只是如何去的问题;改良与革命正在讨论中,但也不是话题的中心了,因为更多的人在讨论暴力与非暴力的问题。中国社会的分化无所不在,这一点在不同的舆论平台上已经充分显现出来,各种舆论平台的侧重点也是不一样的,以央视为代表的纯官方媒体还在改革与保守的话题中徘徊;以微薄为代表的网络新媒体则表现了社会立场的多元性,它们是官民博弈的平台,在这里漠不关心的有,拥护政府的有,反对政府的也有,装萌卖乖、模凌两可和投机取巧的也有;以推特为代表的一类网络算是纯民间平台,它们遭到当局的技术封杀,但是向往自由的人们勇敢翻越技术柏林墙,聚集到这里,各自展示立场,推动社会前行。舆论平台的多元化和持续化说明当局用封杀言论的方式掩盖社会分化和社会矛盾,连亡羊补牢都做不到。
中国的公民运动在曲折中发展,互联网显然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推特(墙外微博)和微博(墙内推特)出现以后,由于特殊的技术优势和传播优势,遂使其立即成为最重要的信息集散地带和人员联络地带,从此,中国公民运动的网络化、结构化和系统化整合则进入了一个加速发展时期。包括快闪行动、庆生会、3.19、4.16、7.4等关注福州三网友的一系列活动就是首先从推特上发酵,最后演变成为声势浩大的抗议活动。与福州三网友案有类似性质的活动在2010年后连绵不绝,关注倪玉兰、关注刘晓波、关注诺贝尔、关注换届选举、关注王荔蕻、关注陈光诚、关注艾未未等等,大多都是推友们推波助澜。就对公民运动的实体推动来说,微博相对于推特来说相对多元一些,也就相对迟钝一些,但也开始了从网络围观到实体围观的转变。可以说,推特是先锋队,微博是大部队。
信息在推特上是自由流通的,而在微博上则多少受到了权力的限制,也就是说,推特和微博之间依然有一道信息鸿沟,这也造就了推特和微博的差异化发展。微博上特权无处不在,微博官方掌握着推荐和封杀大权,这就掌握了你的fo数,掌握了你的话语空间;而推特上没有特权,这里没有秀场,人生百态在推特上的展现比较真实,人人平等,一切全凭你自己,这是自由人士喜欢推特的真正原因所在。有些微博大碗适应不了推特,正是因为他们在这里很容易失去优势话语权,也难以忍受来自小众的各种挑战。另一方面,推特上聚集的主要是异议群体和维权群体以及他们的拥趸,这些人基本被官方用言论封锁手段排除在中国大众社会的视线之外,所以大众社会往往不理解异议群体和维权群体。有些墙内的人偶尔翻墙出来看一下推特消息,觉得比八卦新闻还无聊,而长期在墙外的人因为习惯了言论自由和多元,又会觉得蹲在墙内的大众很无知。这也因应了中国社会被制度化割裂的状态。
比如“围观改变中国”这一流行语,在推特上大多是指实体围观和街头抗争,而在微博上则大多是指人人转发和网络起哄。信息鸿沟造确实就了推特和微博的两重意境,推特人有时候会认为微博人是胡扯,微博人有时候会认为推特人是胡闹,这种分裂也是中国社会现状的一种折射。当然,推特和微博的分裂主要是由于主导者和参与者均的区别。微博上聚集的意见领袖大多是依托现行体制而功成名就的文化名人,他们和现行体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情,所以他们很多人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难以斩钉截铁,甚至对社会抗争运动抱有一种警惕的态度。社会观察人士莫之许说:“几乎在所有公共问题上,新浪的意见领袖们都没有表现出超出草根网友的水准”,这也确实是的。所谓立场、观点和方法,立场是先决条件。屁股决定脑袋,这话适合任何人,包括那些有优越感的文化名人。
每一个人迈出一小步,一步一步地逼退特权集团,这是微薄。个别人迈出一大步,直接冲击统治者,但难免有伤亡,这是推特。虽然推特和微博的主导者和参与者均有区别,但往往也能殊途同归。国内的新浪微博在中文用户数量上无人能及,但它的探讨深度和广度受到权力的审查和限制,或者受到自己的审查和限制,这确实是实际情况。但也有诸多敢言者不怕犯忌,他们一次次地被封杀,一次次地再转世,有些博友已经转世了近百次,这些转世的博友相互帮助,相互支撑,被人们称为转世党。转世党是非常令人敬佩的,他们一次次从零开始,把自己一次次燃烧,给阴暗的社会打开一扇窗户,送去些许温暖和光明。只要有了这点温暖和光明,那些之前模凌两可、犹豫不定和半信半疑的人,我相信他们会成为这个社会更加积极的一面。
在没有微博客之前,传统媒体和门户网站是严格控制负面消息的,它们尤其善于在重要节庆日和重要会议召开的期间营造安定和谐的社会气氛,但微博出现以后情况有所改观,人人可以自说自话。独裁者萨达姆若干年前被俘的时候,国内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人认为他是反美斗士,为之惋惜,而独裁者卡扎菲今天被俘身亡,微博舆论一片欢腾。现在,任何吹捧卡扎菲和独裁者的言论在微博上都是人人喊打,这就是变化。网络观察人士北风说得好:“现在或许还不能说互联网阵地是“我们”的,但肯定可以说不是他们的了。”那么,推友和博友、墙内和墙外、体制内和体制外——“我们”——就可以继续努力。
中国民间社会经历几十年的曲折成长,思想资源和组织资源正在渐进积累,但是历经特权集团几十年的压制,健康崛起仍需时日。好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也是一个互联网的时代,中国社会也已经具有半开放、半多元的特征,在这样一种条件下,民间社会也需要因应形势发展,通过多中心、多结构和多秩序的方式孕育发展出各种不同的子系统,营造一个开放的和多元的民间社会格局,这样才能夯实社会的底盘,为迎接中国的宪政民主而打下扎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