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遵信先生走了。昨天下午。北京。享年70岁。

在朋友中间,多称他“小老包”——不为身量瘦小,而为他的风格、他的做派:只知道做事,从不端架子;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摆谱”。

1978年以来,他做了多少事啊!那时候我还是工程师,小老包出手的一件件思想启蒙“小”大事:《读书》杂志、《走向未来》丛书……已经在我们中间传开,已经为我们后来的努力(包括所谓“成绩”),铺洒下第一缕阳光。

他的见识、他的学术成就,会有人撰文论述的。我在这里只想说,以我亲身之经历,体会最深的,是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毫无感觉地、彻底无私地——帮助别人。

那是1986年,《王实味与‘野百合花’》刚刚完成。我手里攥着草稿,不大有信心,也不大知道该怎么办——那时候还没有互联网,除了军方,可能还没人用电脑。

偶然间,他见到这稿——我那时候还不大认识他,既不是向他投稿,也没有请他审阅。他什么都没说,只拿着这稿,迈着他的鸭步,到他供职的人民出版社,不仅请打字员打了出来,还印了好几份。三、四份吧,8开,厚厚一大沓。有了稿子在手,我开始找出版者……于是才有在黎澍先生“共同作弊”之下,打“时间差”,混过温济泽先生可能的阻拦,险情跌出地出现在《文汇月刊》上的后情。

到后来,到这篇文章已经发表,已经引起不小的轰动的时候,他除了呵呵地笑,从没提过这事,也没对这篇文字做什么评价——他可能根本就忘记了打字那节。因为类似的事,他实在做得太多了。

所有当年受他提携的小女子、小青年(其中有些眼下真可说名声赫赫了),你们还记得他么?

对他的告别,当局定会高抬贵手吧?这里仅将《王实味与“野百合花”》再次发出,呈现于读者诸君尊前,一同分享包先生当年的感触与心怀,作为对它的第一个赏识者、眼光锐利、且永远无私地帮助别人的小老包,表达深深的敬意与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