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最近如火如荼的打击网络谣言引发了同样程度的反弹。尤其在官媒公布打谣初步“成果”后,网上激起一片喧哗的同时也引发许多更深入的思考。首先,如何区别谣言与非谣言,其次,什么是“官谣”,什么又是“民谣”?最后,这是一块什么样的土壤,竟然产生这么多的“谣言”?

网络“谣言”中,有一类属于对官方教科书塑造的英雄形象的解构。比如黄继光、董存瑞,狼牙山五壮士,甚至毛泽东欣赏的雷锋。一个网民指狼牙山五壮士实际上是逃到狼牙山一带的五个土八路,因拿枪欺压村民招致不满。村民将其行踪告诉日军,然后又引导这5个人向绝路方向逃跑。网民可能说说而已,当局不肯放过。新华社为此发布“广州一网民造谣污蔑 ‘狼牙山五壮士’被行政拘留”的消息。

如何看待这一类涉及历史的“谣言”,学者许纪霖认为:“狼牙山五壮士的‘谣言’很早就在网络上流传,该网民只是转发或转述而已,究竟是否谣言,应由历史学家判定,而非公安部门武断。如此随意抓人,究竟依 据什么法?按此逻辑,转发曲解新加坡总理讲话、造成重大外交事件的『环球时报』,应该追究刑事责任了!”

有学者认为无论如何对历史的解读属于观念范畴,即使是错误的也不能用国家机器压制。张鹤慈指出, “在今天当局控制舆论的前提下,网上来的网上对付本来是轻而易举。过去是不闻不问的纵 容,现在是反应过度的抓人。不论是雷锋或狼牙山五壮士,对丑化编造都可以批,可以删除,封名,但不需要警察抓人”。

这一波反传谣官方造的声势大,官媒配合的也相当隆重。有时甚至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到了这种程度,网上激起的反应面也就相当大,不光一般网民,学者,甚至警方也有声音加入。一个叫“广州公安”的在微博上写道:“谣言必须打,打击须依 法……子产不毁乡校。打击造谣要防扩大化,若人人噤若寒蝉,道路以目,显然是噩梦”。公安人员引用古训引人注目,不过并未为作者带来好运。据说,这条微博的作者是广州公安局公共关系处副处长张胜春,因发布此微博被停职检查。

其实, “造谣”跟“反造谣”,在某些特殊的历史阶段,有时成了官方与民间对抗的隐喻。因为制度性的缺失,不透明,真实的消息不容易传播,传播出来的不一定全部真实,因此,有时“谣言满天飞”似乎不足为奇。而且往往“民谣”与“官谣”纠缠不清,相克相生。在官方发起这场打击传谣运动后,民间开始向“官谣”挑战。说来不可思议,据指向“官谣”挑战最早的号召令来自新华社。8月29日,新华社发出“看似有隐情,其实真忽悠——盘点那些曾经的‘官谣’”的报道,在这篇报道中,“记者梳理出一些官方‘先否后肯’的怪现象”:其一,刘铁男被查 谁为“辟谣者”买单;其二,夜店捧杀“项城田局长”,当地先否认后将其免职;其三,佛山治超办打人还称“绝对文明执法”,看到视频才认错;其四,重庆一单位面对不雅照称“仔细辨认”不是该局人员,后被证伪。

其实,还有更典型的“官谣”新华社并没有例举:包括人民日报1958年亩产万斤的报道、 重庆2012年王立军‘休假式治疗’的告示等等。何龙评到:“四个‘官 谣’案例的背后都有真相,有的是护主心切,绑架主人所在的机构来掩盖真相;有的则是害怕‘负面新闻’而隐藏真相……”

钱江晚报刘雪松据此发表“官谣一旦成风,谣翻中国便不是笑话”的文章,“如果说以网络为犯罪空间的‘民谣’给社会带来了巨大危害,那么‘官谣’的危害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官谣’借助的不仅是网络,更有着公权支撑的权力机构新闻发布会这样的特殊 平台……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官谣’的制造与发布者,像秦火火们的‘民 谣’一样,有人为之付出犯罪的成本。这也是此次打击网络谣言留给社会的缺憾。净化网络势在必行……,做到苍蝇老虎一起打,官谣民谣一起治。既要打击官谣的发布者,更要打击授意者。既要问责,更要治罪。民众对‘官谣’的深恶痛绝,正是因为‘官 谣’背后的权力色彩。‘官谣’不仅表现在应对举报等事件上的罔顾事实,还表现在将‘辟谣’本身当作了造谣的过程,并附加着权力的恐吓与野蛮”。

为什么谣言会层出不穷,展江认为,只要实行法治和信息公开,谣言自然失去了天地。他在“微博谣言止于法治和信息公开”中指出: “人类的经验教训之一是,不正确言论也有表达自由,何谓正确,何谓不 正确,有时难以简单确定。对言论的过度管制,不但可能侵犯权利,还可能让一国的国际形象受损……既然谣言止于公开,公权力要不断加大政府信息公开的程 度……恰当评估微博谣言的程度和后果,不缩小不夸大,并考虑到信息的自我纠正功能……”

赞赏谣言的不多,谣言不是真相,谣言说一千遍也不会成为真理。这里借用一下专栏作家徐达内相关文章的题目“谣言共和国”。在一个“谣言共和国”里,有时谣言和真相似乎是一个人的两张面孔。周志兴在“谣言、诤言、媚言和谤言”记述了自己的亲历,1976年,每次路过天安门广场,都要特地去听听“谣言”,“后来证明,那些谣言很多不是空穴来风。”

如此严打网络“谣言”反而激起强烈的反弹,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杨恒均认为: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但也不能把法治社会已经抛弃的“严打”搬进网络,更不能把现实中早就允许说的话,在网络“严打”之时上纲上线,界定为谣言,制造网络恐怖。他说:“我在这里善意提醒一些官员,千万别错误估计形势,曲解中央精神,利用打击谣言来对付网络反腐,甚至制造网络恐怖,如果那样的话,估计下一个该感到恐惧的,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