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舆论和中国民众的万众瞩目下,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经过种种铺垫、渲染,乃至被认为能与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比肩而立,终于2013年11月9日至12日在北京召开。
经过30余年的改革开放,中国在高速发展,发生巨大、全面而深刻变化的同时,各种深层次、结构性、高难度的矛盾和问题也愈益凸显,并呈现出冲突化态势,从中受益者形成的新的利益集团,与广大民众对于中国的前途命运的观点分歧,愈益严重和扩大,巨大的阻力与抗力之间相互较量和博弈,使得中国社会由此进入了危机的边缘,亟待以大破大立的勇气,积极回应成长起来的中国公民全方位、升级版的诉求,突破包括市场经济异化,利益、阶层固化,权力制衡弱化,公民权利淡化等在内的既有格局,以更具全面性、实质性、超越性的改革举措,开创中国发展的新境界。
中共十八大以及十八届三中全会前夕,在中国的脉搏上跃动着的,就是这种强烈的社会氛围。由于各种外因内因的叠加,中国发展的巨轮,如今闯进了一个充满险滩暗礁的危险水域。
面对诸多问题和矛盾,中共新一届领导层反覆向人民许诺:我们知道这些问题,我们积极面对这些问题,我们全面考虑解决这些问题,我们能行。善良的、富有耐心的中国人民,愿意再给执政64年的中国共产党一次机会,通过改革而不是革命的方式,完成其自我和国家的转型,在其主导下摹画中国发展的壮丽诗篇,塑造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从实施改革开放战略以来,中共就以“摸着石头过河”的战战兢兢心态,极力谋求维持长期执政、实现中国发展和满足人民诉求三者之间的有效平衡;而今后,它依然是其最头疼、最重大的关切。没有发展,就无法满足人民诉求,也会使中共执政失去合法性基础;不能满足民众诉求,就会丧失民心,使其执政失去民意支持。执政党欲牢牢掌控国家权力,就必须发展经济,满足人民诉求,与此同时,又要防止国家发展和人民诉求脱逸出党的控制,最终失去执政地位。
这是执政党过去、现在和将来推动中国改革和发展的内在动力和核心逻辑,也是过去一年来新一届领导层不断强调苏联亡党亡国教训,向外界释放出改革和守旧双重信息的本质原因。在这一背景和逻辑之下,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端出了一道改革“大餐”。三中全会的报告还没出炉,官方学者和媒体就迫不及待地为之贴上“全面的”、“升级版的”、“与时俱进”的“纲领性”改革文件等漂亮词语,仿佛改革的号角一响,纷纷扬扬的天下即可传檄而定,中国人民好像不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就对不起它似的。
但正如邓小平曾说过的,一个国家的命运寄托在一两个人的威望上是很不正常的。同样地,将一个国家的命运寄托在一次大会、一个决定,特别是受到人为限制的大会和决定上,也是不正常的。在这次全会上提出的改革方案,能否最后竟其功,则要看以下三个方面:是否全面而认真地反映了历史和人民的吁求;是否在国家政体、法律和制度层面提出改革的具体目标和步骤;是否就改革的落实提出具体明确的时间表、路线图和刚性措施。
十八届三中全会的改革方案,仍然受制于中共推动改革的内在逻辑。围绕维持长期执政的核心目标,中共就须要建立更稳定持久的合法性基础和民意支持;须要自身过得硬,保持良好形象和内部团结,避免在内部权争和外部反对中瓦解;须要保持在国家中处于核心政治地位,防止出现足以撼动其地位的独立的政治势力、意识形态,或者国家强力机构的离心与背叛。
为达成核心目标下的三个次级目标,就须要在如下几个方面进行努力:防范中等收入陷阱风险,持续发展经济,提高经济发展质量,扩大民众共享经济发展成果的水平,切实改善民生和满足民众的公民权利诉求;认真实施宪政,实行政体改革,建立分权和制衡体制,全面杜绝腐败现象,保证廉洁执政,树立风清气正的外部形象,同时建立制度化、科学化的内部权力分配格局,维持党的等级秩序,并严格规范党权和政权,制约党权的超级地位;继续维护党对国家、社会、人民的一元化领导,限制民众参与政治、自由选择政府的权利,有限地开放社会,遏制多元化思潮尤其是自由派崛起,在国家发展和民众吁求错位中,强力阻止社会冲突。
由上分析可知,这些举措是相互矛盾,甚至对立,因此是不可能同时并存的。
正因如此,才需要在摸着石头过河的基础上,按照中共推动改革的自身逻辑,而不是遵循中国发展的内在规律和中国改革的必然逻辑,强化顶层设计,以确保党长期保持对中国的“绝对控股权”。
所以,十八届三中全会的改革“大餐”,究其实质,是一份试图将调适和收缩、改革和守成、开放和封闭结合到一起的“混合改革配方”,在制定改革目标、时间表、路线图和具体措施的同时,也划定了“老虎屁股摸不得”的政治禁区。主要表现在:在经济制度方面,公有制为主体的基本原则不会变,党通过政府调控经济、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的核心权力不能碰;在政治发展方面,坚持“三自信”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一党执政的核心目标、党直接控制包括军队、警察和安全部门等强力机构的权力不可侵犯;在政体建设方面,试图三权分立、制约党权不可接受;在社会建设方面,政治性公民社会形态仍是禁区。
在此前提下,中共将在“五位一体”改革以及党的制度建设方面迈出具体步伐,开启一场自十四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最高层级、最大规模的改革。
中国这艘旧帆船混搭上美轮美奂的西式装备,是否就可以穿越浩渺无边、惊涛骇浪的大洋,抵达成功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