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前在天安发生的六四流血事件给几代中国人带来创伤,也促使一些包括知识分子在内的中国人进行反思。中国政府不仅对六四事件没有公布死亡人数,而且采取掩盖和打击报道的政策,导致今天一些在大陆的中国人不知道这段历史,因此回顾六四,思考其历史意义就更是重大,请听本台采访学者陈奎德先生。

法广:陈奎德先生请您介绍一下你六四的亲身经历?

陈奎德:关于六四事件前后有几件事值得一提。大家知道胡耀邦去世是六四的起因,另外,知识分子签名运动也与六四有关联。第一封信是方励知先生写给邓小平的信后,这封信主要是在89年是五四运动70周年,法国大革命200周年,希望邓小平大赦天下,能够释放中国的政治犯,特别是魏京生等人,引发了包括冰心和北岛等在内的33个知识分子签名运动。第二封信主要是自然科学家们的签名。在参加我主编的《上海思想家》杂志创刊北京座谈会上,我和戴晴征求在场的知识分子的签名,成为第三封知识分子签名上书活动,主要是人文社科方面的知识分子,大家都支持方励知先生的意见。这些信是1989年天安门事件的前奏,当时北大校园大家都非常活跃,有民主沙龙等,学生们有普遍的一种觉醒。4月15日胡耀邦先生突然去世,北京学运开始,当时我在上海,派了研究所的两名同事去北京就地观察,随时与我联络。我在上海与同事征集在上海学界的教师,教授和知识分子的签名,支持北京和上海的学生与当局的对话。我把原定于4月30日应邀去美国波士顿学院的邀请改在6与5日。6月4日晚上,我与朋友一起吃饭为我去美国送行,有位同事转录的香港电视台的节目,他们拍摄的6月3日到4日凌晨,在北京镇压学生的场面,惨烈的景象让我们震惊。六四成为一个转折点,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第二天早晨,我将飞离上海,当时上海还没有戒严,但是气氛紧张,路上有学生抗议摆着的路障,我6月5日乘坐的飞机上只有几位乘客,大家眼光迷茫,不知道中国的未来。6月8日我接受《波士顿环球报》的采访,我谈到六四,抗议中共的镇压。6与7日我刚刚离开上海两天,中共三个部门下达文件到我的单位,禁止我出国,主要是因为我当时在上海比较活跃。我上海学界的朋友为我庆幸,否则我会被监禁或者被办学习班。7月13日严家琪和吾尔开希等人从国内逃亡到巴黎,召开全球的部分会议,说中国处于紧急状态要共商国事,我和美国十几为学者来到巴黎,第二天7月14日是法国国庆,庆祝巴士底监革命200周年,这个200年的庆祝日对于法国人来说非常重要,我们代表中国民间人士被邀请在贵宾席上,而中国政府没有受到邀请。最令人感动的是,庆祝典礼一开始,第一个方阵是由中国人组成的队伍,他们身穿黑色衣服,推出三个打鼓,每个打鼓上有两个中国字,总共六个汉字“自由,平等,博爱”,全场起立好几分钟,哭声和掌声混合着一起,吾尔开希当场昏倒,我也是热泪盈眶,我们被法国人对中国人的支持和热情感动。

法广:您认为八九民运和六四的历史意义是什么?

陈奎德:1989年六四天安门事件看起来是被镇压下去,是失败了,但是在中国近一,两百年的历史上占有其特殊的位置。第一,天安门事件不久,20世纪重要历史巨变接连发生:柏林墙倒塌,苏联东欧阵营解体,共产主义失败,东西方冷战在主要战场上结束。从更旷阔的世界历史的角度来看,六四有转折点的地位,而且经过20多年的时间,有资料显示,当时苏联柏林墙的倒塌,苏联是否开枪与中国六四有相当大的关联,包括心理上和政治上的关联。 重大的中共历史性事件是与六四相关,从中国的历史来看,中国人的诉求和命运也凝聚在天安门六四的50多天的时间里。六四是个非常悲怆的历史舞台,近代中国人的追求,悲欢离合,光荣与梦想瞬间破灭 ,全部凝聚在天安门六四的呐喊和枪声中。中国近代历史要求是中国古老文明与西方现代化的结合,有几个重要的转折点,如戊戌变法,五四运动和后来的辛亥革命等,六四事件是其中的一环,如此大的群众运动,表明中国人要与世界主流文明结合潮流,六四是个重大的转折点,表明中国人有这个倾向,有与普世文明接轨的诉求,在六四的这个群众运动中体现得非常清楚。表明了中国人近百年来基本的政治,精神上的追求。中西文化汇流的一个交接点,这都是六四重要的意义,尽管当时六四失败了,但是六四留下了精神遗产和历史遗产,将来还会在中国呈现。从宏观的大的历史角度上有其历史意义,是个标准性的事件。

法广:八九民运六四25周年的前夕,港台两地同时推出主要由大陆人士编写的《六四诗选》,香港不仅每年有纪念六四的烛光晚会,今年还成立了纪念六四博物馆。而在中国近日参加六四讨论会的人士施压,包括浦志强在内的人士受到拘留,您怎么看?

陈奎德:这涉及到共产党认为六四是他们的生命线,不可以提起的历史伤疤,中共想慢慢淡化六四事件,甚至想让中国人和全世界的人忘记这个事件。非常明显的是中国共产党用本国的野战军屠杀本国手无寸铁的平民,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这件事是反人类事情。中国共产党认为天安门事件威胁了他统治权力,但是采取这样一种反人类的做法,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在基本的道义上失去了其统治的合法性。中国不提六四牵是因为扯到自己生存的统治的合法性,但是靠强压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使用高压手段让大家塞住耳朵,蒙住眼睛,但是最终真相是大白天下。中国在六四25周年提早控制,但是北京的知识界知难而进,组织了六四的研讨会,由知名的,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参加,给中国政府一个心理上的压力,因此中国政府要封住这个口子,因此采取严重打击手段。但是,总有要放开的一天,如同台湾的228事件,虽然被压制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报道出来。我想中国政府里的开明人士还是明白这个事件是绕不过去的道理,但是中国每个最高统治者都想能过且过,用这种心态来应付这个事件,只会让他们付出更高的代价。早解决早安生,越拖恐怕代价越高。

法广:请问美国组织什么纪念活动吗?

陈奎德:美国方面有很多纪念活动,主要几个活动有天下围城,由王丹在内个人和组织发起,在六四这一天向北京在世界各国使馆进行抗议。另外,通过网络用声音,照片,电子邮件进行全球关于六四的讨论和纪念。还有,天安门民主大学复校,大家知道在六四活动的最后一天晚上,成立了天安门民主大学,有张博力担任校长,严家琪担任名誉校长,讲了第一场课,几个小时后中共的坦克开进了天安门广场。今年六四25周年,6月1日在美国旧金山学者们重新发起,恢复天安门民主大学,要发扬六四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