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西藏动乱,最为令人瞩目的现象即是西方与中方的互相攻击、抹黑与信息封锁。结果,自然是使两文化圈之间的隔阂与芥蒂继续扩大。

  从北京当局的角度来看,建国以来,除了台澎金马之外,国家已彻底排除了外力的直接干预,实现了百年来梦寐以求的民族独立。此期间,尽管经过美、苏两大集团的先后围堵、压迫,以及1989年后的国际孤立,但依旧能够取得快速发展、提高综合实力。往后,无论是危机如何险恶,只要万众一心,凭借现有国防力量,前途必然柳暗花明又一村。

  至于西方主要发达国家,则认为凭借民主、自由、人权、文化、道德、经济、科技的优势,既能收拾华沙集团,既能重新安排后冷战秩序,更不担心有朝一日让中国屈服。

  不言而喻,继伊斯兰世界相继瓦解、摆平后,中国与基督教世界的冲突将无可避免地成为下一轮博弈的主要内容。不论孰是孰非,中国面对着严峻考验。

  如果仔细观察中西两方所施用的手段,不难发现均在努力左右各自的民众,同时也都不顾事态的具体演变,顽强地依照预定部署,全力发动其宣传机器。由是,给人留下一个“两条平行线永不交集”的印象。

  以游行示威者的暴力行为为例,无论幕后筹划人为何方神圣,都期待着中方重复六四事件的血腥镇压。嗣后,即便发现中方出奇的克制,却已无法变更预先协调好的一致口径,甚至不惜指鹿为马、张冠李戴、罗织伪证。这种宣传手段固然由于新闻封锁,无法让国内同胞亲身体验,却至少使海外华人与留学生感到震撼。过去,许多人认为西方不过是出于不同价值观,对中国政权持有敌意;如今,却意识到他们反共之外,还多少带有反华的战略意图。就此结果而言,西方的表现固然加深了西方人对中国的敌视与恶感,也促进了海外中国人的凝聚与团结。

  就中国一方,保安力量的彻底失责非但令人乍舌,从大量录像拍摄方所体现的沉稳与见死不救的冷酷,也令人察觉到“克制”后面隐藏的苦肉计。显然,中方原期待通过确凿证据的展现,一来改善中方的形象,又可顺势把达赖喇嘛一棍子打翻在地。出乎意料的是,西方宣传机器却不顾青红皂白地对中国进行无情围剿。西方社会的反应,确非中方所能预料。将达赖喇嘛指控为“幕后指使人”的策略既已制定,也不可能有任何转圜余地。

  事发不久,达赖喇嘛即声明“如抗争活动继续失控,将辞退政治职务”(大意)。该变化也大大出乎北京政府意料之外。达赖喇嘛的声明,至少说明两点:一是,早自九十年代他放弃独立诉求、主张和平抗争手段之后,他在流亡政府的地位已经为少壮激进分子所架空,因此他对此次抗争活动根本失去任何控制能力;其次他所坦承的“失控”,正好给颠倒是非的西方媒体一记响亮耳光。

  从另一侧面,我们也可从中方对达赖喇嘛的不断指控,得到两个印象:一是,中方宣传管道一口咬定达赖喇嘛“必须承担责任”。这种不经正规司法调查程序的指控,显示中国当局缺少法治素养的积习丝毫不见改善。此外,值得玩味的是,如此强硬态度,多少反映出,当局已给达赖喇嘛安排了一条老死他乡的不归路。至于藏独活动,不妨引用西藏治区党委书记、西藏军区党委第一书记张庆黎18日的一席话:“严峻的斗争现实再次充分表明,达赖集团的分裂破坏是影响西藏稳定的主要根源,是西藏发展稳定的最大心腹之患,达赖是一只披着袈裟的豺狼、人面兽心的恶魔。我们正在同达赖集团进行着一场血与火的尖锐斗争,进行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敌我斗争。”。如此这般,更是激化西方对中国的声讨,也更加激励藏独分子的抗争行动,由是使得达赖喇嘛进一步边缘化,今后和平解决之途也更加崎岖。

  就此关键时刻,上星期六马英九的胜选,对稳定中国局势起了巨大作用。否则,一旦藏独、疆独、台独、法轮功、国际势力遥相呼应,即便不致动摇北京政府根基,也至少会吓阻国际资本的部分投资意愿。

  此次北京当局对国内媒体有关问题的全面控制,也引起广泛的关注。严格控制信息管道固然可以排除异己政见于一时,但势孤力单的官方渠道也成为西方轻易封锁的对象。最近只消拿中、西媒体稍加比较,立即可发现西方媒体发动的是官、民全方位的进攻,而中国的官方声音则细若游丝,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极具讽刺意义的反倒是,海外个别知识分子利用个人资源所制作的录像短片,竟然在网上发挥了政府机器望尘莫及的力量。如此的强烈反差,立即反射了官方的一系列严重缺陷:一是,长期的信息控制往往造成自己的瞎子摸象;二是不带感情、了无人情味的官方论调令人生厌;三是剥夺了国内民众捍卫国家利益的权利与手段。本来,一个能够加强内部凝聚力的难得机会,却眼睁睁地让少数几个网监机构破坏无遗。一个正常的国家,理应让民众加强体质、提高免疫力,而不是守护着脆弱的一言堂,任由外界排山倒海的冲撞。

  这次暴动事件所掌握的巧妙时机,使笔者忆及2003年3、4月之交伊拉克战争胶着期间突然大肆渲染的非典恐慌。如今,值伊拉克战争5周年反战情绪高涨之际,再加上美国总统选举力主撤军的民主党候选人奥巴马稳居优势时刻,突然再次出现转移焦点的西藏暴乱事件,颇让人怀疑幕后主使人一石数鸟的计谋。尽管,他们误判了中国当局的反应,却也大幅减轻了反战运动的压力。除此之外,也促使国会议长南希.佩洛西(民主党员)匆匆奔赴印度拜会达赖喇嘛,以表民主党反华的心志。

  中方评论界几乎一致指出西藏事件的箭头指向奥运会。笔者初时也持同样观点,嗣后随着事态发展与观察,却不尽同意。原因是从犯罪心理学角度观之,绝大多数的犯罪行为的主要目的不在于使人受害,而是给自己带来直接利益。流亡政府图的是以国际的支持提高其激进策略的地位;达赖喇嘛则效法甘地,维护和平使者、宗教领袖的形象;华盛顿大老则施出浑身解数,试图挽救新保守派即将落选的厄运;至于其它发达国家的媒体与政党,也多借此事件顺势提高声誉与选票。至于西藏问题,如果真的涉及人权与人文关怀,首先应当关注的是5年来相当西藏全部藏族人口的伊拉克400万难民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