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静的《穹顶之下》不仅拉开了又一次是否认同改良的争论,也是第一次非改良话语对改良话语的有效冲击。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对于行动者来说,这个问题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但在现实中,知识分子、媒体人和行动者曾经有过甜蜜合作、默契配合的过去。往事如风,一切都过去了,争吵与绝交,正成为民间的主流。
在未来的大目标上,民主自由是众望所归的终极目标。即便真有人被权力冲昏了头脑,也会聪明到加入公务员去争取爬上一个更高的位置,做个大大小小的皇帝。如果在反对的阵营中存在野心家,希望在巨大的机会成本挑战下,击倒现有的统治者,然后独揽大权,此人绝对愚蠢到不需要值得重视。因此,最理性的假设下,所有人对更遥远未来的期许是一致的,兄弟登山,各自努力。
但宏观的问题掩盖不了微观的差别,而在一定的时间,这样的差别就会变成真正的分歧。在民间开始尝试的时代,在有限的经验和视野下,众人更愿意在同一个领域内发挥合力,而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也具备一定的合作行动的可能。为此,就如同一个又一个网络流行语的风行一样,民间在行动领域也尝试着一个又一个的流行词汇。Duang,要求法治;Duang,要求市场经济;Duang,选举改变未来;Duang,维权……
在一个又一个流行词汇的没落以后,分歧渐渐地开始产生。过往的绝大多数尝试之中,路径均清晰地指向了改良。改良怎么改,如何推动政府改革,人们也并没有能够指出一条清晰的路径。然而,面对有能力开枪和活埋的政府而言,不同程度的改良是一种基本共识。即便是组党,也不过是希望在选举法框架下能一较高低。
然而,对于过去的这段历史如何总结,看法不尽相同。目前在社会观念上的争议,宽泛的说来可以分为两派。一方面是不完全认定过去的失败,同时对未来抱有继续改良的希望。另一方面是认定过往的全面失败,同时对于改良路线彻底反思与否定,并在行动社会运动理论与国外最新实践下思考中国社会的未来。
后者也不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而是在对改良行动的反思中逐步累积起来的。在这样的积累下,2008年一群反思者共同出版了《改革已死》一书,对文革后中国政府的作为与民间社会的努力做了全面的反思,对改良主义期盼的良好互动盖棺。而随后宪章运动的激烈抓捕,和其他持续的对于改良运动中触及到统治者底线领袖人物的抓捕,也基本决定了差别于改良路线的言论抬头。就在微博的兴起,最后一轮放大了改良派的光芒之后,口炮与光爆两种话语也在同时期迅速的崛起,并且逐步的形成了各自的话语体系与支持者。
而在对于未来改变的不同框架出现之后,话语权之间的碰撞即不可避免。而由于涉及到是否对改良的认定与否定,这就酿成了几乎无法调和的话语矛盾。
除此以外,改良话语在多年的发展中,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利益体系,商人要谈改良避免刺激政府,学者和行动者要谈改良从而获得主流社会的话语空间、媒体支持以及市场的购买。而如果是个悲观的口炮与光爆,毫无疑问,只能在自媒体以及海外平台上表达。柴静的《穹顶之下》就是绝佳的例子,不仅拉开了又一次是否认同改良的争论,也因为非改良话语的冲击导致改良的传播受阻,也是第一次非改良话语对改良话语的有效冲击,同时导致了改良话语体系的利益受损,因为当局在无法有效操控言论的情况下在主流社会扼杀了全部的言论。
改良与非改良的框架竞争,就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正式拉开。这种竞争还将持续,而绝交也将持续。而未来,当局正对改良话语的空间逐步的清理,只在主流社会留下纯主流的话语,那个时候,目前框架竞争的基础不复存在,进入一个短暂的框架融合期,并在跟未来的行动阶段再度产生新的竞争。
这就是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