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黎平近日因杀人被公安机关拘押,有人拿他凑数说王歧山打满一百虎。
 
 
 
已光荣致仕的内蒙古自治区政协原副主席赵黎平,近日因杀人被公安机关拘押,有人拿他凑数,说王岐山打满一百虎。王岐山打虎,就是习近平打虎。全国“两会”期间,有关习近平调整三大卫戍机构中央警卫局、北京卫戍区、38军指挥官的消息甚嚣尘上,分析指习近平的兵锋所向,一是防止贪腐集团反扑,二是在反腐上将有后续大动作。
 
防止可能的敌人可能的反扑,本质就是保存自己,从险恶的政治处境中生存下来。一个领导人上台,且不论其政策好坏、治理善恶,自我保存总是第一位的任务。政治,表面上看经常是风平浪静的,但在时间的流逝中实际上布满险滩激流,稍有不慎即翻船死人。所以领导人的自我保存不是儿戏,也不是小题大做。
 
据政治学家们的实证研究,如果从一个长时段来统计,民主体制和专制体制下领导人都存在非正常下台的风险,两者之间的区别仅在于下台风险在时间分布上的差异。一般而言,挺过头6个月的民主领导人在任期第二年末下台的可能性有43%,相应地,专制领导人下台的可能性只有29%。随着时光向前,直到在位10年以上,民主领导人下台的几率达到专制领导人的3倍。尽管专制领导人生存时间更长,但他们在掌权初期要生存下来特别困难,在掌权初期被废黜的可能性极大。
 
这项研究是以世界政治为标本的,但放在中国,结论同样有效。毛泽东领导中国共产党近40年,领导中国27年,堪称长命领导人,但他只是一名频繁政治斗争的最后胜出者,一切不是命定的。在延安时期,他要跟张国焘、王明等人争夺领导权。上世纪60年代,刘少奇等人以为党是一种民主体制,于是想依靠民主取毛而代之;但毛泽东以一系列政治动作宣布,党奉行威权体制,并将刘少奇拉下马。毛泽东坐稳了江山,但林彪又想造反,而毛泽东再次战而胜之。
 
毛泽东的个人历史告诉我们,毛泽东在中国和党内的导师、舵手、统帅地位远不是一帆风顺,而是他靠江民民所誉“得心应手的斗争艺术和驾驭全局的领导才能”争取来的,是努力自我保存的结果。毛泽东自我保存成功,反过来就是刘少奇、林彪等人自我保存失败的教训。不讲究自我保存,只有死路一条。
 
对于领导人自我保存的要义,习近平作为中国新一代精明领袖不可能不知道。自我保存是人的一种本能,是人性的内核。政治思想家霍布斯认为,“自我保存”是支配人的行动的根本原则。哲学家斯宾诺莎说:“自我保存的努力是道德的首要基础,也是唯一的基础。”他也认为,自我保存也是一切政治的源泉。军事理论家马汉将这套原则由人推及国家,似乎“自我保存”也是一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国家本能”,他在《海权论》一书中说:“一个国家要生存,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个人的生存法则是一样的。”
 
小说家卡夫卡有一篇有趣的短篇小说,题目是《地洞》,讲述主人公“我”历尽千辛万苦,修好了一个堪称世界上最安全的洞。不仅安全,而且如果万一遇到攻击,“我”有完全的把握安全撤离。但“我”还是感觉到危险,并推测“那个对头在此期间正不声不响地掏着洞从某个方向慢慢向我靠近”,“不仅外面有敌人威胁着我,地下也有这样的敌人。我还从未见过他们,但那些传说讲的就是他们,我对它们坚信不疑”。这是关于“自我保存”的哲学思辨和心理分析,也是“自我保存”的行动宣言。
 
毛泽东在“自我保存”方面坚忍不拔地奋斗了一生,并最终发动文化大革命,打倒了他的许多革命难友和同志。他没有直接提出“自我保存”的概念和命题,但是他高度重视阶级斗争和党内路线斗争,欢呼“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这是一种“斗争哲学”,与“自我保存”理论异工同曲。
 
习近平担任中共中央总书记以来,以改革和反腐号召天下,结果豪杰并黎民影从,唯习大大马首是瞻。中国人民苦中共干部和政府官员腐败久矣,习近平反腐,的确是得中国民心之举。媒体欢呼习近平打虎满一百之数,其实真正的老虎,不过是周永康、徐才厚、令计划三人,再加上前朝落马者薄熙来。最近中央放出风声,说他们是搞“非组织活动”,是党内新“四人帮”。由此可见,习近平的反腐,虽然成果丰硕,但迄今还是在收拾小说《地洞》中的“那个对头”、地上地下的敌人。除此之外,几乎尚无建树。
 
有人可能会说,这是门缝里看扁习近平,抹黑坚持反腐的英明领袖。但这两年多来,习近平几次三番谈到反腐的风险,而他发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据《长白山日报》去年8月5日报道透露,习近平曾经讲:“与腐败作斗争,个人生死,个人毁誉,无所谓。既然党和国家的前途命运交给了我们,就要担当起这个责任。”其他媒体反反复复地强调,要防止大老虎反扑。习紧锣密鼓地调整三大卫戍机构指挥官,显示了他对安全的隐忧,彰显了他对“自我保存”的高度自觉。实际上,他迄今所打的老虎,与其说是党内腐败分子,勿宁说是总书记的几个“对头”。
 
虽然如此,我唯愿习近平能够在反腐方面真正有所作为。自我保存合乎人性,但毕竟还是要有所作为,对人民有所交待。党内的腐败,以及谁是党内腐败分子,在资讯发达的今日中国,可不是什么秘密。除了新“四人帮”,迄今似乎还少有以非政治理由倒下的老虎。中国13亿人民都睁大眼睛,想看看“自我保存”下来的领导人到底能够做些什么,其反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不打真老虎,其实全国人民都会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