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纯合的尸体躺在那里,可是呼喊真相的人一直胜利,他们永远站在鸡蛋之上。
很对不起的是,这篇文章并不是批评政府的。对一个对象批评十年以上,即便对象是自己的儿子,批评十年累教不改,反而越变越坏,大约也只有放弃这一条路。我看过我的家谱,对于这样的顽固的坏分子,最终的法则只有一个,召集家族大会,或者私刑处死,或者交给官府法办。
不过除了大义灭亲以外,如果有个儿子批评了十年还累教不改,还要装作教育有效的样子继续谆谆教诲,家族的人也没有那么多耐心,直接开家族大会执行家法,连那装作教育的慈父也要一同责罚。
家谱里记载的家法这东西,听起来挺原始的。不过想想现在的法律精神也差不到哪里去,明知亲属犯了大罪,还悄悄实行关门批评这一套的,不是包庇就是共犯。但凡明事理的,第一选择当然是直接捆起来送上法庭交给正义审判。
可现实就是这样,1949年以来,大陆公安部门当然抓过小偷、与亡命徒肉搏,做过许多挺让泪点低下的人飙泪的故事。而这些全世界公安都做得事情之外,除了刑讯逼供比例不低之外,大陆公安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终极目标是独步武林的,那就是作为专政机器的铁拳,专治不服。从1949年至今,公安部门从来不辱使命,面对挑战政权威胁稳定的对象,或许错抓过一些好人,但绝对没有放过一个坏人。
而泪点更低的一个情节,是总会有人谆谆教诲,你看,从1949年开始,现在对专政对象是不是越来越仁慈了,杀的人越来越少,杀法越来越文明。每每听到这一环节,我总要摸摸脑后的反骨,再摸摸脖子,没有那种凉飕飕的感觉,生活确实挺美好的。
按照这样的逻辑,当黑监狱发明了以后,访民的生活又往前前进了一大步,那种落后的收容遣送制度已经被英明的党和政府抛弃了,那种随意把人送入劳改农场以及精神病院的故事,只要宣传部门管制下的媒体不曝光,就是不存在的。如果再往前几十年,收容遣送制度也是挺伟大的制度发明,因为在粮食供应不足的新时代,周恩来同志发明了让上访农民筛沙子换生活费的伟大制度,一举解决了多年来政府负担上访人衣食住行的负担,庄严实现了不让一位访民饿死的伟大目标。
而我们的政府又前进了一大步,连违反法律开办的黑监狱都可以公开的在媒体上曝光了。生活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时代下,徐纯合真的是多么的悲哀,他竟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警察枪击致死。充满正义感的人不禁要发问,不就是上个访吗,怎么搞的这么严重呢。
那位第一个吃螃蟹实践制度创新,通过诱导“袭警”然后一举击毙访民的警察,正在创建这个时代血淋淋的新规则。可是,人们还是很不自信,因为他们需要真相。
徐纯合没有机会提出那一个天问,在鸡蛋与墙之间,你站在哪一边呢。不过在访民与警察之间,按照一些更加正义的人士的判断,访民也是强势阶级,为此正义的人总会坚定地站在鸡蛋这一边,只是有些时候警察是鸡蛋,访民才是墙。
这一次,正义的人们又坚定地坚持了原则,没有公布视频,就没有公布真相,就无法真正的声援那个鸡蛋。正义很像天平,更像跷跷板,哪头砝码多鸡蛋就往哪边滚,时机不成熟的时候就站在跷跷板的支撑点上,四平八稳。
人们是多么坚定而坚持地站在鸡蛋那一边,好像没有公布视频,那么警察杀人就是正义的,就是合法的,就是无需要解释的,无需要问责的。哦,我忘了鸡蛋与墙原则的第二条,无论访民与警察之间谁是鸡蛋谁是墙,在出具证据的问题上,一定要装作要。虽然弱势的一方一定很难出具证据,而强势的一方根本不需要对此作出实质回应。但要证据和真相比支持访民是更加站在鸡蛋一边的行为。
人们要证据的时候,就装作好像有了证据就可以问责公权力,就可以铁肩担道义的一追到底,就可以看见美好的未来。而在证据是那么艰难可以获得的时候,那些底层的鸡蛋们,不会傻到看不明白这是更白领的人们根本不想和他们站在一起,而是为自己寻找一个更安全的退出的借口。如果真有人侥幸能拿到证据,也如同在官府门前成功的滚过了钉板一样,还是有望得到一些昭雪的。而聪明的人们,抱着鸡蛋站在这一边,又正义又安全,弄不好还能落个推动某某案件进展的大名。对于更多不幸运的案件而言,人们在急切的呼唤证据和真相的时候,下一起案件又出现了,人们又可以为下一起案件的证据和真相鼓与呼,绝不违背自己站在鸡蛋一边的承诺。
在徐纯合的尸体之上,人们哪里是在要证据呢?不过是装作不知道专政力量的残暴,而坚定地将鸡蛋固定在跷跷板的支撑点上。徐纯合的尸体躺在那里,可是呼喊真相的人一直胜利,他们永远站在鸡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