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个故事至少有三四年或四五年了。也就是说,我对那个厕所的兴趣也保持了同样长的时间,导致我不但依凭只要有兴趣就超好的记忆力,几乎一字不差地记录了那个故事,并且在几个月前踏上了通往贡嘎机场的老路,就像那些总是跟在我身后的拉萨便衣,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最终获得了从事田野调查的重大成果,使我在略微兴奋地拍摄了女厕所又拍摄了男厕所之余,还愉快地与两位看守厕所的卫藏农民进行了悬念与乐趣横生的谈话。
不过我有些恍惚,我原本想寻找的是科尔厕所,怎么又多出两个大人物的厕所?难道厕所也有分身术,一个变成仨?
待我回过神来,发现我从中国制造的山寨澳洲户外名牌的钱包里,掏出的不是一元,而是十元。是的,上厕所是要付费的,鉴于两位农民提供了新线索,我果断地将十元放回钱包,取出四元,一人两元,以示奖励。两位符合香格里拉场景的纯洁农民急忙摆手,声称一元即可,令我感动,放下钱就逃之夭夭,忘记了与他俩在大人物的厕所前亲切合影。
为避免一激动就东拉西扯、无边无际的坏习惯,我得先回顾一下最先听到的那个故事。
科尔厕所
话说1987年7月,时任德国总理的赫尔穆特·科尔先生在访问中国时突然提出要去西藏,这可不是一般的外交活动,因为直到今天,他也是西方国家唯一访问过拉萨的政府首脑。之前,邓小平与科尔聊过个子高与矮的话题。面对身高1.93米的科尔,矮小的邓小平说“天塌下来,我也不怕,因为有高个子顶着”,貌似他俩已成了哥们儿。
所以当居高临下的科尔摆出说一不二的架势,韬光养晦的中方只好答应,同时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和迅速的各项准备,包括体贴入微地考虑到从拉萨的机场到市区当时须得耗费两三个小时,科尔总理如果途中要方便怎么办?总不能让堂堂德国总理在公路边、在阳光下,被众目睽睽着,从事这一私密活动吧。于是决定加班加点,立即盖一个正式的、而不是滥竽充数的厕所。
鉴于科尔总理很胖,据说体重超过110公斤,中方还专门调运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号抽水马桶进藏,不知道是不是从科尔总理的故乡进口的。也不知道,修建厕所的工人是不是从武警部队或公安战线紧急调来的,而他们绝对具有共产主义风格的高效率,使得这个充满人情味的厕所在最后时刻顺利落成。当科尔总理迈着沉重的步履走下飞机,移驾前往拉萨,接待他的中方人员都由衷期盼他使用一下这个值得盛赞的特供厕所。
然而,一路上,科尔总理盯着窗外的风光目不转睛,似乎毫无便意。夏日的拉萨河谷美不胜收,蓝天白云下,长长的雅鲁藏布一如千年静静地东流而去。中方人员计算着距离,小心翼翼地第一次开口问道:科尔总理,您是否需要方便?不。科尔总理头也不回地一口回绝。还有几公里了,又温情款款地问:科尔总理,您是否需要方便?不。科尔总理有点不高兴了。眼见那分外醒目的新厕所已出现在视野中,中方人员第三次按耐不住问:科尔总理,您是否需要方便?被深深打扰的科尔总理终于发脾气了,据说他怒目圆睁,大声吼道:“不!”(忘记问德语的“不”怎么说了)。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再也无人胆敢建议他上厕所,以免酿成外交风波,以至于数日后,科尔总理离开拉萨时也是从那新厕所跟前飞驰而过,甚至可能连眼皮都没抬。唉,科尔总理太不给面子了,这象征中德人民友谊的特供厕所一次没用上就成了历史,徒留下科尔厕所的别名流传于世。
好在没有报废,听说从上到下的各类官员都喜欢领略一下专为德国总理盖的厕所。他们有没有轮番去坐一坐那大号马桶呢?反正当官的以大腹便便居多,说不定恰好适合他们的肥臀。后来拉萨机场的路改道了,那象征现代化的隧道穿山而过,缩短了时间,这科尔厕所自然就用不上了,连大号马桶也失踪了(是不是被哪个好奇的藏人偷搬回家当座椅?),只好改造成蹲式便坑,承包给附近住在“社会主义新农村”里的农民,旅游团路过时向游客开放,一次一元钱。
给我讲述这个故事的人是当时随行的德国记者,如今驻京。他说他后来问过科尔夫人,为什么科尔总理执意要访问拉萨呢?据说当时的访问或有可能让德中关系变得微妙,人人都捏了一把汗的。科尔夫人迟疑了一下,透露了一个秘密,说西藏(图伯特)一直是科尔的梦,他年少时读过哈勒写的《西藏七年》(Seven Years in Tibet),无比神往,所以他无论如何要在有生之年去一次西藏,哪怕给德中关系带来麻烦。
哈勒就是著名的海因里希•哈勒,六十多年前逃到拉萨一住七年的奥地利登山运动员,还曾教过少年达赖喇嘛学英文。如今拉萨的一些老人还记得哈勒当年爱跳舞爱打麻将,一口流利的拉萨话,穿藏装尤其帅,是人人喜欢的开心果儿。不过,也有人很不喜欢他,比如一位姓沈的中国教授兼藏学家,就撰文说哈勒的过去是龌龊的,人格是卑劣的,当为正人君子所不齿。浓眉大眼的沈教授理所当然是正人君子,那他会不会连带科尔一块儿所不齿呢?对不起,我貌似跑题了。
对科尔总理访问拉萨的补充
这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你必须说出来,然后就会得到好事者,不不,是好心人的无私帮助,更多的细节就会浮出水面,科尔总理的硕大形象就更加栩栩如生。
一位懂德文的朋友立即从德文网站上找到科尔总理当年抵达贡嘎机场的照片,白云漫卷,彩旗飘舞,前来迎接的西藏自治区主席(也不知是藏人还是汉人),按照藏族人民迎接贵客的礼节,将一条洁白的哈达挂在了科尔总理的脖子上。鉴于科尔总理高大而肥胖,我们可以想象一下那位中共官员一定是很困难地踮着脚尖,而且是两次很困难地踮着脚尖,才把那过于漫长的哈达,先是挂在同样困难地低下头来的科尔总理的脖子上,又在他的脖子上绕了一圈,映衬得他稀少的头发更花白、宽阔的脑门更发亮——
“不,科尔在1987年7月访问西藏时并没有感冒”,报道很幽默。
不过记者好像不知哈达为何物,因为他说这是一条漂亮的生丝围巾。什么叫围巾啊?真是一个土包子。记者接着说,当三名身着民族服装的漂亮西藏女孩上前,从一把装饰精美的铜壶中,往同样精美的银碗里斟上羌(青稞酒),科尔总理却因为忙着跟人握手,连看都没看一眼。哎,被冷落的美人们有没有亮开银铃般的民族歌喉,来一曲继续缔结友谊的酒歌啊。
看来科尔总理的傲慢是与生俱来的,所以他一次没用过中方专为他定制的大号抽水马桶,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专为他在路边盖的厕所,牛哄哄地扬长而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阳光下看守厕所的卫藏农民
初冬的卫藏河谷虽然早晚寒冷,但只要太阳升起就会越来越温暖,而且阳光会把沿途变得金黄的树木照耀得更加金黄,还会把展示社会主义新农村风貌的藏式民房上那必须高挂的五星红旗,亦照耀得更加鲜红。党中央爱护西藏人民的各种幸福工程一个接一个,前不久从拉萨至日喀则的铁路胜利通车,虽然火车票上没有藏文让不识中文的藏族乡巴佬胆战心惊,但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总归是会解决的,我们要相信党对“翻身农奴”的关怀是会无微不至的。比如那个在阿里荒原驱车撞翻属于国家级保护动物的藏野驴,再活活割掉藏野驴的生殖器打算爆炒或者生吃从而壮阳的中国男子,已被依法治国的公安机关绳之以法,尽管多个消息来源都说在微信上发图炫耀活割藏野驴鞭的他,是正在日喀则附近开矿、承包铁路的江浙老板,而不是后来官方公布的某个小包工头。
通往贡嘎机场的隧道最近是要扩建还是另建我不知道,但因此得暂时改绕多年弃之不用的老路这倒让人激动。只闻其名未见其貌的科尔厕所就位于老路上啊,这不就是一次难得的寻访之旅吗?
因此,当我终于捕捉到那一看就是所谓的公共厕所出现在曲水县向西去的公路旁边,很是喜悦。又旋即觉得眼熟,多年前多次往返于此路,貌似不止一次进去方便过,貌似跟德国总理并无关系,而有关系的是尼泊尔国王,即那位惨遭灭门的尼泊尔国王比兰德拉。果然,看守厕所的两个卫藏农民很肯定地证实了这一说法。他俩:年纪大的很腼腆,默默地,一只手扯着一团羊毛,另一只手转动着纺锤,羊毛就越来越细地绕在了纺锤上,这是西藏特有的纺羊毛的方式,基本上由男人从事;年纪稍轻的那位很是开朗,袒露着一口像是被烟熏黄的牙齿,八字胡须的两头很翘,出自人工精心侍弄。他穿着皮衣,戴着礼帽,看似过上了幸福生活。
“这个厕所到底是给谁盖的?德国总理,还是尼泊尔国王?”我进一步求证。
“配域杰布。”黄牙齿农民立即回应。
藏语的配域杰布指的是尼泊尔国王,我眼前浮现出尼泊尔商人在帕廓街开的店里挂着比兰德拉及王后的美丽合影。皇室恩怨深似海,加之隔着高高的喜马拉雅群山,至今也不清楚高贵非凡的国王夫妇及子孙被乱枪夺命是怎么回事。也许有专业水准的国际侦探和嗜好刺激的狗仔队们早已了然,但我还真是毫无兴趣。1973年11月,比兰德拉国王访问北京,被毛泽东当面威胁,如果不想办法关闭部署在木斯塘地区的流亡西藏游击队基地,就会派中国军队采取特别行动。与西藏西部相连的木斯塘地区本是有着藏人血统、藏文化传承的小小王国,却被尼泊尔吞并,也成了一个悲剧性的失乐园,但当时还算拥有自治权,能够接纳称得上是同胞的流亡藏人自1959年3月逃亡至此,依靠美国中情局越来越少的支持艰难反击。令人唏嘘的是,先是1972年的中美建交让这份支持戛然而止,而比兰德拉国王的随之屈服,导致十多年来以游击战术给中国不停制造麻烦的许多丧失家园的藏人死于非命。这些事,是不能忘却的。
就眼前而言,管它是科尔厕所还是比兰德拉厕所,实地考察一下才是正解。看上去,这个厕所的建筑风格有点像个微型城堡,房顶上的太阳能热水器与蓄水罐增添了现代化的味道。我立刻乐呵呵地奔向女厕所,但里面的布置多少让人失望。我的意思不是说希望看到一个或几个特供的抽水马桶,而是说那一排用白瓷砖贴面的四个蹲坑也太没有等级区别。悬挂在每个蹲坑旁边放卫生卷纸的铁皮盒子里并没有纸。白瓷砖也只占去墙体的三分之一,其余墙面的表皮脱落,因为斑驳显得肮脏。而且无水可冲,让蹲坑后面的水箱和对面的两个洗手池形同虚设。只有一侧圆弧形的高墙上开设出几扇七边形的窗户较为别致,如果擦干净了倒也悦目。
鉴于比兰德拉国王是一位男性,我提出了考察男厕所的要求。黄牙齿农民真是个好心人,他连声说“雍啊雍啊”,意思是没问题,想看就看呗。
男厕所同样没给人惊喜,只是多了两个蹲坑,我用苹果手机胡乱拍了一圈就全身而退。
黄牙齿农民肯定没遇到过像我这样对厕所满怀兴趣的人。他亦善解人意,却让我的思想更加混乱。因为他笑呵呵地说,前面还有一个江厕。又慢腾腾地补充了一句,江泽民厕所。我差一点没反应过来。他不标准的汉语让我把“江厕”听成了气候宜人、物产丰饶的小城江孜,距此大约两百多公里。
唉,我本是冲着科尔厕所来的,可现在倒好,科尔厕所变成了比兰德拉厕所不说,又多出来江泽民厕所。科尔厕所啊,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尼泊尔国王厕所和江泽民厕所
从网上找到的消息说,比兰德拉国王至少来过拉萨两回。一次是1975年6月间,一次是1996年5月间。当年中国新华社的报道有这样的描述:“西藏自治区革命委员会”式若干官员,“到飘扬着中尼两国国旗的拉萨机场,热烈欢送比兰德拉国王等尼泊尔贵宾。”“……欢乐的人群,无数的彩旗和横幅,使得从宾馆到布达拉宫的林荫大道形成了一条友谊的长廊。拉萨各族人民身穿节日盛装,聚集在街道两旁。当尼泊尔贵宾们的车队离开宾馆时,青少年们吹响竹笛,打起腰鼓(难道是陕北腰鼓?),欢跳民间舞,高唱友谊歌。人们挥动彩带,不断高呼口号,热烈祝贺比兰德拉国王访问我国四川、西藏地区取得圆满成功,衷心祝愿中、尼两国人民的友谊万古长青……”
报道显然不完整,最能体现两国友谊的特供厕所被忽略不提,辜负了从北京到拉萨诸多人士的一片好心。更遗憾的是,至今也无从知道比兰德拉国王有没有光临此厕所,有没有留下促进友谊的温暖话语可以流芳一世。毕竟他与德国总理不同,第三世界的弱国君主无法跟现代帝国的政治领袖相提并论,所以他肯定不傲慢也必须不傲慢,不然他怎会被毛泽东吓到?那么,他访问拉萨,是来汇报围追堵截流亡藏人游击队的成果?还是专程来参加庆功会顺带领略比邻之邦的强大威力?
新华社的另一篇报道称他访问拉萨期间,“观看了拉萨市民兵的军事表演。……参加表演的藏族、汉族、回族和布依族(怎么会有布依族呢?)男女民兵,为贵宾们表演了高炮对空中活动目标射击、步兵打空降、步兵排射击以及步兵班和单兵对抗射击等军事项目。……民兵们的准确射击和精采表演受到贵宾们的鼓掌欢迎。表演结束后,参加表演的男女民兵列队高呼‘中尼两国人民友谊万岁!’”偶滴神啊,比兰德拉国王有没有被震慑得屁滚尿流呢?
他的第二次访问就乏善可陈,可以不表。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从比兰德拉国王起便开启了在通往拉萨的道路边给大人物盖厕所的传统?是不是给科尔总理盖厕所也是传承了这一有着特殊意义的传统?1990年7月,时任中共总书记的江泽民“巡视西南边陲各省区,来到西藏”。一篇海外中文报道说,“64岁的江泽民头戴绣花藏帽和头巾,一路视察,好像很享受他的首次西藏行。”虽然“一队人还随身带着氧气罐,以防不测”,但他“好像比手下更能挺得住”,只有一次,是在扎什伦布寺供放的被授予“伟大的爱国主义者”称号的十世班禅喇嘛法体前,江泽民突然“呼吸困难,脸上开始渗出汗珠……摇晃着出了大厅,才大咳起来,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接下一副氧气面罩”。
虽然没有一个报道提起过他也独享殊荣,拥有特供厕所,但藏族人民还是默默记住了江厕,江泽民厕所。
啊,这些厕所,使大人物们永垂不朽。
为什么非要给大人物盖厕所?
凝视着逆光下有些虚幻的尼泊尔国王厕所,科尔厕所已被我忘怀。其实无所谓谁的厕所,小人物的厕所是厕所,大人物的厕所也是厕所,都散发着排泄物的臭味,在历史的长河中都不值一提。
我问黄牙齿农民对村民们轮流看守这个厕所的看法,他连声说“走私,走私”。他突然冒出的这句汉语让我们爆发欢笑,这舶来词在藏人内部很流行,专门用来比喻那些来自加那(中国)的假冒伪劣。接着他的神情略带羞涩,可能是觉得汉语说得太差,就用藏语补充道:“麦并热,麦并热”。藏语的意思是撒谎。
他进一步解释说:没有水嘛,我们得开着拖拉机去河边拉水,那个水箱啊水龙头啊,走私,麦并热。他又指着厕所上面的热水器说:这个走私,麦并热。我后来仔细看照片,发现那热水器上红底白字地写着“皇明太阳能热水器(香港)”,倒也跟比兰德拉国王的身份相配,也跟汉语说的“走私”与藏语说的“麦并热”都很搭。
此刻我陷入了沉思:为何非要给来访的大人物临时突击盖厕所呢?除了心思慎密,考虑周全,为大人物有可能在途中突然不便提供方便,还会有别的用心么?我想起了几年前令人哗然的报道,朝鲜首脑金正日访问中国期间,为了防止泄漏健康情况,他的大小便都被运回朝鲜处理。这个貌似笑话的事实,被外界评论为“独裁者的恐惧”。
但我觉得很有可能不只是出于独裁者的恐惧。报道说,2006年1月金正日访华时,中方为了解他的健康状态,曾试图在他使用过的马桶上提取尿液。
我又想起另一桩真事,是说共产苏联极权首脑赫鲁晓夫下台后猛写回忆录,大曝各种秘辛,遭到克格勃的严密监视,连他家的厕所都被装上了窃听器。赫鲁晓夫愤怒抗议:“你们花费人民纳的税金,就是为了窃听我放屁吗?”
如此说来,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确是不安好心的。无论是给德国总理科尔盖厕所,还是给尼泊尔国王比兰德拉盖厕所,甚而至于,给江泽民总书记盖厕所,这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些大人物的大小便(说不定还包括屁),原来真的跟小人物的大小便不一样,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属于国家机密,必须归档,加密,束之高阁。
不过民主国家的科尔总理应该不算是独裁者,可他为什么来回路过,都不肯赏脸用一次厕所,留下他珍贵的大小便呢?也是考虑到国家安全吗?
问题太复杂了,我缺乏国际视野的平民脑瓜有点隐隐作痛,该打住了。
但我又忍不住大笑起来,想到包括黄牙齿农民和搓羊毛的农民在内的全村农民,开着拖拉机去奔腾不息的雅鲁藏布拉水,是不是得以接力的方式,一边唱着加速劳动兴趣的西藏民歌,一边将一桶桶河水倾倒进厕所顶上的蓄水罐内?
容我继续畅想:当大人物气度不凡地步入这外表在当时还算豪华版的厕所,是不是趴在厕所顶上的农民们都得尽量地压低身体,屏住呼吸,不让大人物察觉到呢?当大人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全身得以通泰,就缓缓举起掌握了生杀予夺大权的手指,按了一下抽水马桶的按钮,说时迟那时快,是不是潜伏在厕所顶上的农民们,必须、立刻、准确无误地开启放水的闸门,制造出一个终于实现了现代化的美妙效果呢?
2015年1月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