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娱乐化、针对青年群体的阅读趣味,在沉重的现实前显得特别不合时宜甚或是残忍。
 
 
 
在大陆的社交媒体,尤其是微信朋友圈里,“长者”已经成为江泽民的专用指代用词。长者的传奇故事成为读者主要是知识分子群体的隐秘趣味,他们以兴奋的阅读状态分享着长者的语录、民间流言、桃色传闻以及在音乐与语言表演上的个性特征。
 
这些以长者生命故事为题材的长文章,像是在一夜之间出现在大陆的手机客户端上。从时间上看,长者故事比领袖崇拜的学“习”粉丝团来的稍晚一些——很难说长者敍事是受了习近平的新媒体传播团队所启发,但在操作上,似乎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用文本建构有关长者的传奇,其素材来源主要有两个:一是十多年前江泽民怒斥香港记者的视频及其用语,“我今天是作为一个长者跟你们讲”,也是“长者”由来的最早出处;二是糅合民间对江泽民的个人传闻,比如与宋祖英的暧昧传言,以及他强烈的表现欲望。
 
易言之,对长者的传奇塑造,建立在浅显的娱乐化素材上。无论是长者传奇文章的撰稿人,还是愉快的阅读者,都无意引入有关长者的政经与文化素材,无意于带入长者所在的时代因素。对长者作为政治人物的一面只截取很小部分,显示了作者与读者的默契。
 
有论者认为,“长者传奇”之所以流行大陆的知识人群,是因为它与习近平做了鲜明的对比——人们从令人憎恶的习时代开始怀念人性化的江时代——长者传奇是领袖一蟹不如一蟹的产物。但如果以“时代”的角度观之,长者传奇其实对时代是做了精确忽略的。
 
从本质上看,长者传奇可以视作新媒体传播口味下长篇化了的政治段子。关键词,一个是新媒体养成的浅阅读习惯,并且新媒体驯服了的娱乐化写作手法;二是段子对政治题材的节选与萃取,段子具有的消解恐惧与笑着洗脑并存的功能,在长者传奇那都有体现。
 
在习近平新媒体团队发动的亲民形象的塑造中,其手法很快陷入了困境。具体而言就是,轻松、娱乐化、针对青年群体的阅读趣味,在沉重的现实前显得特别不合时宜甚或是残忍。而创造江泽民的长者传奇系列,则故意化用对比,体现自由主义立场的婉转身段。
 
需要甄别的是,“搜奇记逸”的长者传奇就像唐传奇,“作意好奇,假小说以寄笔端”。有论者说这是自由主义者迫于威权淫威而对政治清明的盲目索引,是一种长期处在严苛处境下的“出世”。以自由主义者的立场调笑让他们深陷其中的体制人物,这足够反讽。
 
当然,在一个社会及思想领域日益紧缩的统治下,愈来愈丧失行动能力的人借助“长者传奇”,在隐秘的调笑中探幽时代的颓废本质,也是一种维持清醒的方法吧。由是观之,长者传奇是这个无可聊赖的时代产物,混杂了绝望与戏谑、政治追求与去政治化的复杂体验。
 
总之,长者传奇从一个意外出现的新闻花絮视频作为创造的起点,化用江泽民在朝野的各类故事,制造出了一个真实、残酷时代的不灭之出口,在轻松的文体中显扬幽隐。这是一个以史家视野利用传奇小说的方法,在新媒体时代制造的中国旧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