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推行一胎化政策35年,长期受人诟病;人口老化问题,也讲了至少十年。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一直没有行动,现在却断然而决,一举将之废除,并由一变二,允许所有夫妇都可生两个?连日来新闻报导,对人口老化和劳动人口减少已有充分说明,这可能是中国政府废除一孩政策的动机,但值得一问的是:人口老化问题一直存在,为什么在此之前没有采取行动,到现在才断然作出决定?这次终止一胎化政策,甚么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答案是劳动力和经济增长需要,它最值得重视,其内情对中国经济紧急情况,也提供可深入了解的角度。
2013年,国际货币基金(IMF)提出一项研究报告,提到中国就业市场的路易斯转捩点(Lewis Turning Point)。经济学所说的「路易斯转捩点」,是指劳动人口从增变减的根本性改变,一个国家在工业化过程中必然出现这个转变;当转捩点出现时,劳动人口从原来的增加变减少,所有经济环节都会受影响,劳力密集的工业萎缩,工资增加,公司利润减少,国家GDP增长会下降。
IMF原来估计,中国这个转捩点,要到2020至2025才出现。不料转变得比预期还快,因为这个根本性、能影响全局的转变,已戏剧性地于去年底和今年初出现。
在华尔街、上海和北京都有办事处的野村证券,今年暑假公布研究报告说,2001至2014,中国每年新增劳动人口(即每年进入就业市场的年轻一代工人),一直有所增加,但到2015年初,却开始由增变减,而且减幅明显,显示萎缩速度增快:2001年至2005平均每年新增1500万人、2006年至2010每年仍增700万、2011年至2015原估计每年增加250万,但今年初开始由增变减、2025年至2030估计每年甚至减400万人。
报告说,更值注意的是:低工资的廉价劳动人口,供应已到了极限。这种情况可从城市提供的工作数量比例(job offers-to-seekers ratio)反映出来,由2010到2014第三季,这个比例都是上升的,但到2014第四季,比例开始逆转,从升变跌。研究公司「Quanton Data」公布的「中国制造业招聘指数」显示,今年初以来,制造业的招聘数量持续萎缩,8月和9月都创新低。
这种情况显示,从农村到城市找工的廉价劳动力减少,改变过去30多年的趋势,变为现在的劳力供不应求,直接导致就业市场紧张。廉价劳动人口供应到了极限,加上工资成本增加,对公司和工厂都造成巨大压力。美国Alcoa铝业公司10月初宣布,该公司在中国的业务全面萎缩;全球重工业巨人开拓履带(Caterpillar)10月初也宣布,该公司在中国销售的设备数量大减,须裁员以节省成本;与Caterpillar竞争的英国JCB公司,10月也宣布裁员,因为今年前六个月,该公司在中国的销售收入减少一半。有关报告发表于北京宣布人民币贬值后两天,野村证券的经济学家当时表示,中国今年初的劳动人口明显萎缩,对北京造成大震动(a major shock),加上今年夏天经济下滑,直接导致中国政府推出连串刺激经济措施,包括人民币贬值、放宽房贷管制,以及再推基础建设。
北京宣布终止一胎化政策后,美国布鲁金斯学院东亚研究中心主任卜睿哲(Richard Bush)也证实,中国劳动人口的实际数量,今年初开始减少。他又提出关于中美两国的人口年龄中位数(median age)比较,以显示中国人口老化严重的情况:1950年时,中国人口的年龄中位数是24岁,美国是30岁;之后数十年,中国的中位数一直低于美国,但到了2000年代,一胎化政策的影响发挥威力,中国人口年龄中位数开始上升;现在中国是37岁,美国是38岁,两国几已相同;估计2030年中国是44岁,美国是40岁,中国比美国老化;2050年的差距再扩大,中国50岁、美国42岁。
总括而言,劳动人口今年初开始由增变减,再加上去年底开始因廉价工人供不应求,而造成就业市场紧张,是压倒北京一胎化政策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导致政策改变。正力求保增长、务求于2020年GDP翻一番的习近平政府,感到劳动人口对经济造成的压力,因此断然决定终止一胎化政策。其实,夫妻俩只能生一个孩子的政策,违反人性自然要求,也使人口结构严重失衡,不可能长久,现在趁势废除,虽然为时已晚,但总好过再拖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