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研究院9月20日研討會發言紀要(續)

物質極大豐富 唯一缺公正

畢汝諧(旅美學者、作家):

看了何頻關於“中國病毒”的文章,我真是拍手叫好。為什麼呢?因為這是我百思不得一解的問題。其實我已經按著他這個思路,不斷地在接近這個思路,但是沒有最後弄通。2012年1月,我寫過一篇警惕中國走德日軍國主義道路的文章,當時就已經把這個想法寫出來了,卻一直無法清晰地加以表述。我借用夏衍的劇本《法西斯細菌》,“細菌”和“病毒”,意思很相近;還有,我借用加繆的小說《鼠疫》,鼠疫就是以老鼠這一種媒介傳播細菌的烈性傳染病。但是,我就是講不出“中國式病毒”!所以我為何頻叫好的時候,也為自己感到遺憾;就像中國足球隊把球帶到對方禁區裡了,左盤右盤,就是沒有能力打門——人們評說他“起腳不果斷”,其實就是說他沒有打門的能力。這一次何頻君有打門的能力,一腳破網了。我給他叫好呢,不是觀眾席上的叫好,是本人站在禁區裡的叫好,帶有一點嫉妒;你想啊,好多人都衝到禁區裡,左盤右盤,結果球從你腳上漏出去,一個隊友“乓”一腳,進了!你肯定會叫好,但你叫好也有點酸溜溜的味道了。(眾笑)

我是一個強於形象思維、而拙於邏輯思維的人。舉個例子,非常小的時候,第一次聽人說“形而上學”這個詞,我一聽這個詞,腦海里馬上出現一系列的畫面,這個“形兒”就是像我們一樣的小孩,他穿什麼衣服,長什麼樣,怎麼走路,他怎麼玩……,一路“上學”,很複雜的故事呢。

畢汝諧

還有一個比較奇特的事,是有時候我能夠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地對一些事情做一些預告。2010年,我一個幾十年的老朋友,寫了一篇——那時候世界杯足球賽期間有一個叫“保羅”的章魚,不斷預告哪隊勝哪隊,還都預測準了,這位朋友就寫了一篇文章,“章魚保羅式的預言作家畢汝諧”,後來他拿到美國之音和德國之聲發表了。

我最初感到我可能有一點點預言能力,是在1969年5月;我有個朋友,那時候在北京遠郊懷柔農村插隊,有一次我到他那裡住了幾天,說好了要回來了,睡完午覺起來,我穿衣服怎麼穿都覺得不對,襪子也穿錯了;後來我就說,今天肯定要有什麼事,我不走了。結果果然出了事。我要從懷柔回北京,應該坐從承德來的慢車,我要坐的那趟慢車,那趟車和包頭過來的車撞到一起,死傷幾百人,謝富治副總理還去了,那是建國以來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報上當然都沒登。人家問,你怎麼就沒上車?我說我也說不清為什麼,只覺得不對。我那些朋友還嘲笑我呢,說1937年,黃河的蛤蟆都往南邊遷,人們都說,可能要有事了,果然那年日本人打來,世道大亂。

到了次年,1970年的時候,我不斷地想要表現出一種對社會的看法,當時,“文革”到了那個時候了,個人和國家的前途都非常渺茫和混沌,我就想表現,就寫小說。小說裡借主人公之口就講了一個道理,就是否定之否定定律。我認為,“文革”否定了中共建國之後的17年,未來中國又會否定“文革”,從而形成否定之否定;也就是說,未來中國具有“文革”前17年的基本特點,但有本質的不同。薛蠻子那一大幫北京的異端分子,跟我很要好的,他們也同意我這種說法。後來到“六四”之前,就是1988年底的時候,我又不斷地寫文章,提醒說中國人民要有血禍、血光之災,後來都在《中國之春》上發表了。那時候,人們都覺得我有毛病,因為那時候是改革最寬鬆的時候。
這樣的事,我一共有過五次。

到了2005年,我覺得美國的航空母艦肯定會進入黃海,就寫了部長篇小說叫《太陽與蛇》,完全用這個做背景。當時所有的人都覺得我是瞎說,結果到2010年8月7號,美國航空母艦真進來了。後來到過年,我根據自己的預感,寫了一個警惕中國走德日軍國主義道路的東西,那時候王立軍還沒進美國駐成都總領事館呢,一切都是花好月圓、歌舞升平的時候。我這第四次預言還沒有被證實呢,但是我覺得已經在不斷接近了,因為我覺得它需要有一個基本的條件,就是經濟下滑。當時老講“可持續性發展”這個詞,我就覺得非常奇怪,中國的這種粗放方式怎麼能“可持續性發展”呢?自然界也沒有再生的能力、勞動力不再廉價,怎麼能夠持續?無非是把祖宗和後代的財富都給透支掉。它必然有一個極限。怎麼辦呢?我覺得統治者唯一的道路,就是走軍國主義道路。日本原來有過“米騷動”,大規模搶米什麼的,但是後來,走上軍國主義道路以後,國內的老百姓就很聽從。

我也非常同意剛才各位講的,中國人已經不再畏於天命,但是,我覺得中國人心裡是非常明白中國缺什麼的。中國現在物質極大豐富,就是缺少公正。我本來想寫一個劇本,但是後來一直沒找到貫穿的戲劇動作。我想,王立軍這樣一個高官也好,還是陳光誠這樣一個雙眼失明的草民也好,他們都知道,要尋找公正,在中國地面上,在中國社會中,是找不到的!想找公正,就得到美國大使館、領事館去找。也就是說,所有人,我相信也包括習近平在內,都知道這個社會缺什麼,那就是公正!如果今天他垮台的話,如果他可能,我相信他也會到美國大使館去要求政治庇護,而不會到其他的什麼地方去。

我後來在別的場合討論這些的時候,人家就說,你的預言是不錯的,但是你沒有深入的剖析。我的從小的朋友劉自立說,我們只能對你的預言一笑置之,我就說,那就這樣好了,我也只能這樣。但是,我現在堅定地相信,目前中國比我2012年寫那篇文章的時候,更接近於德日軍國主義道路。他提倡的“法治”,和法西斯道路根本不矛盾;希特勒、日本,在國內也並不是把人拉出去就用林奇私刑給處決了,也都是法庭振振有詞的判決。所以現在中共一邊抓異議人士、抓維權律師,一邊“提倡法治”,實際上都是在為這個做準備。我相信,到了他們最艱難的時候,毛澤東時代的票據制度,都會回頭,來維持這個國家基本的存在。(《“中國病毒”蔓延:可有解藥?》連載11,記者蘇文森、沈峻、高伐林整理,《內幕》第4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