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鱼 法律学者

 

洪水已来临，政府很痛心，灾民情绪很稳定。然而，总会不断有人被洪水吞噬。

 

7月23日，媒体发布了河北邢台市委宣传部获得的材料，邱文双副市长就震惊全国的大洪水事件发表了讲话。

 

讲话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主讲七里河洪水是不是泄洪造成的，当然，结论一定是否定的，死人来自于天灾，和人祸毫无关系。第二部分谈关于防汛预警预报问题，依然毫无悬念的是，政府工作面面俱到，细致入微，唯一的毛病是这雨大到超出了人力的控制范围，根本来不及及时通报。第三部分谈到了关于灾情上报问题，政府部门完全没有隐瞒任何情况，精确到统计了损失数据，并主动承认截止7月23日7时，核实全市死亡25人，失踪13人，其中开发区死亡17人，失踪1人。在讲话稿中，政府还表达了「非常痛心」。最后，第四部分，当然​​是灾情发生后的主要工作做了什么，自然而然的又是一大堆的贴金，委婉表达了灾民「情绪稳定」的言下之意。

 

这次新闻发布会，从历届大灾之后的新闻发布会来看，几乎没有留下十分明显的槽点，成为网民取笑的对象。这份新闻稿几乎可以作为所有政府发言人的模范文本，及时有力的针对网络上的传言清晰明确的传递了反对信息。

 

再标准的新闻稿，也赤裸裸的完全没有展示对人性的半分尊重。这是一起引发了25人死亡、13人失踪的事件，可是在整个通报之中，对生命的态度大抵就如同养猪场或者养鱼场遭遇到损失一样，有一些令人遗憾的数字在统计学上减少了。

 

而整篇新闻稿的基调，既然完全站在了推卸责任的角度，所以一定要力证政府部门完全不存在任何失职的地方。然而，这样一篇毫无诚意的文章，却几乎让人找不到任何可以表达强烈情绪的地方。当然，至于说禁绝一般人的参与讨论，光靠这些粗糙的话语技术自然是不够的，再辅佐以删帖控制，确实可以营造出天下太平的感觉。从而，在政府公关的角度来说，这当然是胜利的，尤其是不用过于明显的暴力就堵住一般草民的嘴。

 

大众无法表达出强烈的情绪，不完全取决于他们无力表达出充分的情绪，而是毫无对政府官员失职能形成有效制约的无奈，互联网开辟了新的言论空间，引发了大众话语的释放，但边际效益的递减也无可避免。面对这样的事件，民间舆论呼吁问责官员的声音愈来愈疲劳。

 

一度，对政府官员的嘲笑，常常引用改变之后的路易十五的情妇蓬巴杜夫人名言，「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今日听来更加苦涩，洪水已经铺天盖地，而肇事者还没有死，倒是草民死的愈来愈随机。

 

这种态势在下一阶段的发展正成为另外一种新常态，政府在言论上略作收敛，不再过于直白的刺激民间，但行为上还会延续此前的低效与不负责，持续制造更多的问题。目前即便有更多的言论渠道冒出，然而民间缺乏制造话语压力的动机。这样双方的表面退让，将制造出更多的平和假象。

 

这正是正在产生的新常态，洪水已经来临，政府很痛心，灾民情绪很稳定。然而，总会不断有人被洪水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