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个震动中国知识界的事件,是习近平在京召开“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重申党和政府主办的媒体是党和政府的宣传阵地,必须姓党。报刊、通讯社、电台、电视台、新闻网站的所有工作,都要体现党的意志、反映党的主张,必须维护党中央权威、维护党的团结,做到爱党、护党、为党。现在全国各界都在就此表态表忠。
虽然只是“重申”,却是一次明确无误的“确认”,它正式宣告一个舆论自由言说时代的正式结束。虽然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并没有出现真正的议论自由,但一个相对宽松的时代还是从江泽民时代延续到胡锦涛执政中后期。曾经具有一定“自由派”色彩的媒体,如今都在迷途知返、洗心革面,重新学习如何用党的话语和精神进行工作。过去流行的署名评论,又开始被署名为“本报评论员”了。回头来看,这是一个习近平全面“毛泽东化”的过程。这一进程有迹可循,线条清晰。2012年习近平担任总书记后,外出考察的第一站是曾经的改革开放前沿阵地广东,社会普遍认为那意味着习将坚定地走邓小平改革路线。但2013年,习到河北平山县西柏坡“赶考”,重温中共迁京前毛泽东的教诲。2015年春节年,他到了延安。2016年春节前,他上井冈山“看望老区人民”。如果说这些考察线路不能说明什么问题,那么有几次特意的政治姿态,表明了他对毛泽东的重新肯定与追随。2014年10月15日,习近平主持召开文艺工作座谈会,提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加强和改进党对文艺工作的领导”。当年10月30日,全军政治工作会议在福建上杭县古田镇召开,被舆论称为“新古田会议”。习近平借机向毛泽东雕像敬献花篮,带领大家向毛泽东雕像三鞠躬。这次会议,重新肯定了毛泽东把党组织建在连队的做法,重申党管军队原则。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习近平是在走毛泽东管党、治军、治国、理政的路子。总的原则是“党管一切”,客观上是习近平说了算。中国经过30多年改革开放,政治上出现了近20年宽松氛围,中国共产党在自己的政治文件出明确提出“要更高地举起人民民主的旗帜”,新闻界甚至出现了所谓“自由派媒体”。但现在习近平宣布“拨乱反正”,重新加强党对一切的领导,由不得人们自作主张。习与毛,既相同,又相异,而在本质上他俩是一码事。毛泽东主张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而习在市场经济时代似乎无意于复活阶级斗争,他念兹在兹的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这似乎是习与毛的不同,其实毛也盼望中国赶英超美,所以习与毛之间并无本质差异。胡锦涛曾经肯定毛泽东“炉火纯青的斗争艺术和杰出高超的领导才能”,现在习近平似乎是要将这一套东西发扬光大。当然我们必须承认,习不是为斗争而斗争,其手段所追求的目标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关于习近平,其实早在2012年,北大荣休教授钱理群就曾在《老红卫兵当政的担忧》一文中作了预言。钱断言:“这些当年的老红卫兵,不管他们对中国未来的改革方向、路径有怎样不同的意见,但在共产党的领导问题上都是完全一致的:共产党必须掌控改革的领导权;强化党的执政地位,必须是中国改革的出发点与归宿。”共产党在中国一直就是执政党,习近平领导中国共产党所不同于以前者,是他终止了邓小平以来在政治上、思想上、言论上的自由化进程,重回毛时代一个政党、一个领袖、一条路线、一种声音的老路。今天中国人所幸者,是习近平还不是复活毛泽东时代的阶级斗争和空想社会主义,习近平务实得多,他在为之奋斗的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这当然是一件大好事。追过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邓、江、胡时代采取了改革、开放、承认自由价值的姿态。现在习把“党领导一切”、“新权威”、缺乏言论与思想自由作为实现中国梦的手段,这让今天的中国人感到窒息。摒弃自由价值的中国梦,其本身的价值已经值得怀疑,实际上相当令人感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