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也不奇怪。乍一看似乎很违和,令人啼笑皆非,其实二者的结合是必然的。
《1984》描述了一个人人没有隐私的国度,在那里,老大哥的探头几乎要触到人类最底线的隐私:男女。集体主义抹杀个性,同时也将每一个成员的个人隐私翻出来曝晒在众目睽睽下,谁有几颗痣,谁有慢性病,谁怕老婆,谁长了痔疮,通通都是人尽皆知的“个人情况“。在一个个人隐私不被在乎的价值体系里,所谓个人,似乎已经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了组织。再想表忠心,已经无心可表。就像文革时有男子将毛主席像章直接别在胸脯肉上—大家都别主席像章,而我的忠心尤其炽热,我还想再表一表,怎么办?我再扒一层,再狠一个,我对组织的热血更升一级。这和恋爱中的人儿觉得无以言表的爱意溢满胸腔,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对方看,是一样的。
当大家纷纷表达对党的忠心,各种抄党章,花样翻新地抄,抄出花儿来,也至多是字写得多么好看。再没创意点,可以来个“千人广场抄党章“,申请吉尼斯世界记录,或者“连续不断抄写党章24小时“、“直径10米大字抄党章,世界最大“、“米粒上刻党章,一粒大米可以刻一整篇“……从规模上、时长上、最大、最小上求新颖,都显得那么的乏善可陈,那么的缺乏诚意,那么的无聊至极。怎么样才能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全国抄党章活动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呢?这就要抄出诚意,抄出深度,抄出新高度。既然一切已经献给了组织,仅剩一点点羞羞之事还对组织有所保留,干脆也奉献出来吧!一时举世哗然,自愧不如:连新婚之夜也敞开献给了组织,若论对组织的忠诚,舍君其谁?
其实这样做,大家一点也不反感,反而是喜闻乐见的。《喜宴》里李安忍不住客串一位宾客,点透中国婚礼的精髓,压抑的中国人,对闹洞房的热情异乎理直气壮。我曾见识过豪放的内蒙人怎么闹迎亲的新郎:女方的七大姑八大姨堵在门口,把新郎像小羊羔一样团团围住,掏口袋、扒衣服、扒鞋,甚至连腰带都抽了去,讨要红包。红不红包的倒在其次,关键是名正言顺地摸一把小鲜肉啊。人人都想闹柳岩,既然平日要装斯文绅士,那就在婚礼上好好揩一把喽?而现在,闹洞房有了新高度:组织也来闹洞房啦!组织带来摄影师和相机,高端大气地闹,正正经经地闹,要说以往“闹“字还有遮遮掩掩借题发挥的意思,这次干脆全程直播,将窥伺洞房推向文明化、公开化、合法化的正轨—你看人家小两口,被组织净化得体体面面,情操高尚,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嘛!
就这样,集体的触手终于伸入了《1984》都不忍直视的最后隐私,“新婚之夜抄党章“的新闻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