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贵阳12月29日电(“新华视点”记者何云江)他曾是村支部书记,全国劳模,头上罩着“镇党委委员”“县委委员”“县人大代表”“市委候补委员”等诸多光环。他现在成为一名罪犯,在他一手操纵下,同村一名无辜青年被打致死,而参与打人的竟然包括一位镇党委副书记和一位副镇长。
他,就是贵州盘县色绿村原支部书记唐克学。不久前,这名恶霸村支书在事隔四年被法院终审以非法拘禁罪、诬告陷害罪合并执行刑期一年零六个月。从昔日的先进典型到今天的阶下囚,“光环人物”唐克学残害无辜的罪行发人深省。
自我膨胀,残害无辜
2002年以来,唐克学和他所任村支书的色绿村,因为脱贫致富有成效,获得了省内乃至全国多个荣誉,唐克学当上了“镇党委委员、县委委员、市委候补委员”。在成绩和荣誉面前,身为村支书的唐克学开始忘乎所以、专横跋扈起来。
2003年7月6日,与唐克学同村的青年农民谭健去老厂镇上赶集,走进唐克学二弟唐克江家厕所里小解,不料出来时被人当头泼了一盆脏水。谭健骂了一句:“他妈的,乡下人连上厕所都被人欺负。”被唐克学的侄女听到,双方发生口角。见有人竟敢顶嘴,唐克江跳了出来,揪住谭健便厮打起来,被人劝开后各自回家了。
唐克学很快听说了此事,非要教训教训谭健。他马上打电话告诉了老厂镇分管治安的副镇长刘波,刘波即向镇派出所报案。听说是唐支书弟弟被打,派出所所长屠定平带着民警,与唐支书一起驱车追上谭健,一顿暴打。然后将谭健铐到派出所,要其交代怎么打人的。
但招数用尽,谭健宁死不说假话。派出所请示唐支书,说没有犯罪事实,定不了罪,能不能放人?唐克学说不能放人。其间镇党委副书记杜玉花、副镇长刘波也赶到派出所。3人商议后,分别打电话叫来镇流动人口办公室主任冯浪、工作人员纪宝洪等人,以对计划生育工作不满为由将谭健带到计生办值班室拷打审讯。
4天后的10日13时许,一名镇干部进入值班室里屋发现,谭健已经不行了。闻讯赶来的谭妻和谭母,立即将谭健背到镇上一诊所,经抢救无效当日死亡。
个别干部,助纣为虐
记者在一张照片上看到,谭健尸体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包括唐克学在内,打人的8个人全是老厂镇的干部。其中刘波、杜玉花还是镇领导,张学明是镇人大主席,他们不仅为唐支书出气出谋献策,还主动赤膊上阵挥拳踢腿,对谭健肆意毒打。
当地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干部告诉记者,别看唐克学只是一名村支书,可是镇上的领导都不敢得罪他。唐克学头上的光环太多,上面的领导相信他,他要在领导面前说句话,谁都没好果子吃。所以唐家人受了气,乡镇干部竞相效力,不然不会闹出人命来。
在唐克学导演的这场惨剧中,老厂镇党委副书记杜玉花和副镇长刘波可谓“功不可没”。在派出所找不到有力证据继续羁押谭健之后,唐克学对杜玉花说:“我们搞计划生育得罪了这个人,你看怎么办?”杜玉花明白,唐支书是要借计划生育收拾人。她当即表态,“行,那就定他个破坏‘计划生育’,关到人口学校去”。
在人口学校,唐克学、杜玉花、刘波等轮番上阵,拷打谭健。据参与打人的冯浪事后交代,大家在值班室叫谭健跪着,有的用木棒打、有的用脚踢。
副镇长刘波事后交代说,在那种形势下,如果不打几下表示表示,肯定大家会有看法的。我也打了谭健几下,用的是绳子编成的鞭子。见镇领导都如此卖力,张学明、郭运楼、冯浪、余志国、纪宝洪等干部岂能袖手旁观。打完后,又把遍体鳞伤的谭健关起来。
谭健死后,其父谭开荣向县公安局报案,要求尸检。当时的验尸结论为“属外伤性致死”。可是不久,不知怎么冒出了谭健违反计划生育服敌敌畏自杀的结论。然而,早在2000年4月,谭健妻子就做了绝育手术,怎么可能破坏计划生育呢。谭健母亲刘武珍告诉记者,自己当时对儿子做过人工呼吸,没有闻到农药之类的异味。
随后,镇里不经死者家属同意,在真相未查明之前,强行将谭健遗体秘密处理。4年过去了,谭健家属四处打听,其遗体至今下落不明。
冤情难雪,令人震惊
四年来,谭健父母不断向各级政府反映冤情,控告唐克学等直接参与打人的8人。然而从镇上到县上、再到省上,不是遭到推诿,便是如石沉大海。
了解此事的老厂镇谭伯选老人说,打人者均是乡镇干部,尤其是唐克学,在县里、市里乃至省里很红,问题就复杂了。谭家告来告去,就是一直没人立案。更为蹊跷的是,为了不让谭健的父亲谭开荣四处告状,唐克学还花钱雇人到谭家藏毒品,次日公安人员前来搜查,径直走到谭家床头搜出50克海洛因。为此,谭开荣还被当成“非法持有毒品”刑拘47天,因证据不足释放。
据了解,唐克学获得全国劳模称号后,镇党委委员、县委委员、市委候补委员等头衔接踵而至,成为权倾一时的“光环人物”。
当地村民告诉记者,唐克学出名后,脾气越来越大,待人非常粗暴,后来大家叫他“唐老爷”,还有五六个人被他打过。每次上级来检查工作,只听他一个人汇报工作,其他村民根本没有机会反映问题。
记者在一份2004年7月以盘县县委名义作出的调查结论上看到,谭健不理解计划生育政策,直接死因是服用敌敌畏。
令人费解的是,县上、镇上主动提出给予死者家属13万元的经济补偿,欲摆平此事,因家属不接受“服毒自杀”而未果。采访期间,县政府、镇政府以及有关部门均对此事避而不谈。
谭健的冤情后来引起了中央有关部门的重视。2006年8月,唐克学因涉嫌非法拘禁被捕。不久前,他被法院以非法拘禁罪、诬告陷害罪合并执行刑期一年零六个月。但是,参与打人的乡镇干部除一人被判处缓刑,另一人被免予刑事处罚,其他人却并未受到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