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一个特殊的问题,腐败的根源是什么?是我们原来就有的计划经济。含义是什么呢?就是太多的事情是公权,我是一直不太赞同太多地从道义的角度去思考腐败这个问题,其实这是制度造成的。是因为有那么多公权,有人就有了腐败的机会。你要不削弱那些公权的话,它就总是在滋生着各种腐败的动机。所以,怎么限制公权,怎么使公权在发展过程当中,真正能够为更多的人服务,而不是为少数人服务,这又是一些特殊的问题。是发展过程当中不可避免的一些问题,也是改革所比较着力的一些地方。
  
  咱们回过头来看这30年,还是改革了不少,还是打破了很多公权力,我们就回想30年前吧,30年前卖猪肉的都是公权力,瘦的给谁,肥的给谁,有没有皮在那儿,那就是公权力;你有没有票,走不走后门,那就是公权力。至少这些年,我们还是打破了许多。现在呢,确实还有一些政府的管制,国有的资产,国有的企业,国有的垄断等等,公权力还是在背后发挥影响,还是有很多既得利益。那么怎么办呢?就是继续改。而且我们想想,过去30年,我们把很多中小的国有企业都运营垮了吧,这些资产当中至少公权力小了吧。我们现在一些大的国有企业,在民营化和改革之前,现在是怎么加强监管,来限制来约束公权力的问题。但是从长远来讲,还是要逐步把这些公权力用别的权力替代下来,把这个既得利益破除掉。
  
  所以,我说我们回过头来看,我觉得我们就应该有希望。总觉得好像很多事情没改好,但你回过头来想,30年前,到处都是国有企业,然后到90年代末新世纪初的时候,下岗了2700多万人,多数中小国有企业在地方上都已经民营化了,某种程度上已经实现了过渡。回过头来想这个过程,我们还是有信心吧,中国人也不笨吧。而中国人也会看到这些问题,也会逐步解决这些问题吧。当然了,现在既得利益集团是很强大的,有时候需要危机才能够解决,需要大家觉得有要解决的问题。当经济增长比较快的时候,当这些大企业利润还很高的时候,改起来确实很难,因为它的既得利益抓得比较紧,而且很有理由啊,你为什么要改我,我挺好啊,对不对?我们过去为什么改,是因为它有问题实在走不通了,问题实在没法解决。改革的过程就是利益冲突,就是怎么打破原有的既得利益,寻找一条道路,能够使这些既得利益得以转化,使新的利益集团能够培育出来,然后去和这些旧的利益集团进行竞争,冲突,逐步用新的利益去替代旧的利益。但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抱幻想,包括走极端。你甚至可以来一个革命,你可以打破原来的坛坛罐罐,你可以把一些沙漏抓起来,但接下来你有没有一种制度能够替代它?这个制度也不是一天能够形成的。所以,回过头来这么想的时候,我说我们这样的渐进式改革道路,仍然是一条好的道路,比较起来仍然是最好的道路。是在大家的利益都能不断增长的过程当中,对原来的既得利益进行转化,使利益结构发生逐步地变化,逐步走到彼岸去。
  
  就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得对改革的过程有一个充分的理解,它不是一天能实现的。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我还有个概念:当我们处在中间状态的时候,既不是此岸,又不是彼岸,处在中间过渡阶段,各种利益矛盾又很复杂,这时候会出现一种改革焦虑症。谁看现在的制度都不顺眼,旧体系的利益集团看不顺眼,再往前看,我们这些理想主义者也不顺眼。现在又有很多矛盾冲突,也不顺眼,大家都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所以这种焦虑症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们希望大家能够更理性地来看待这个过程,理解它的艰难,理解它的漫长,理解历史不是一天完成的,特别是一个制度,特别是一个像我们这样有几十年计划经济历史,又是一个拥有13亿人口的大国,各地方的差距又很大,这是一个历史的漫长的过程。
  
  改革焦虑症其实都是参照系的问题。你要是参照最好的,完美的制度,那大家都焦虑了。但要想到完美制度是一个发展的过程,一个改革的过程。我想我们应该更多地来理解这个过程,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如果一下子用革命的那种方法,把你认为的一些既得利益集团都铲除,能解决问题吗?我想我们就寻找一条渐进的过程,逐步把它做过去,让大家的利益逐步调整。对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太理想,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科学分析。科学分析就是事实上这事物会怎么发展;这个经济规律究竟是什么;事实上我们在发展和改革当中,我们近期能实现的和远期能实现的东西相互关系是什么。对此都要作出理性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