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人民共和国今年六十花甲,高寿了。经营了六十年,有规模,有气派。但不能说十全十美。照我看,这个共和国缺了点什么。

缺什么?缺竞选。共和国而无竞选,怎么也说不过去。加入欧盟的起码条件,是政府必须由民众选举,否则不得其门而入。将来,如果有朝一日,安理会也照此办理,中华人民共和国将何地自容?

难道中华人民共和国没有搞过选举吗?搞过的,搞“等额选举”,搞没有竞争的竞选,搞没有选择的选举。这种中国特色, “民意”含量不多, “党意”含量不小,难于和文明接轨。

怎么办呢?改为差额选举好不好?差额应该比等额稍微好一些:它有可能把最不得人心的人“差下去”,但未必能够把最合适的人选进来。这样说,是不是有点费解? 好吧,打个比方:如果毛泽东老人家健在,提名王、张、江、姚,叫你差额选举。如果叫你选三个,很可能把江“差下去”,把王、张、姚选上来。这样,你能满意 吗?中国就有救了吗?

也许你会抱怨差额太小,解决不了问题。那么,好吧,从他们四个中间让你只选一个, “差额”不可谓不大,中国就有救了吗?老百姓能满意吗?

所以,不选不竞,选举就变质了,异化了,共和国也势必相应变质,相应异化。

选举的精义在“选”,竞争的精义在“竞”。民意的归属,是靠“选”和“竞”体现出来的。这个“选”,这个“竞”,非但必须存在于“选举”之中,而且必须存在于提名之中。

难哪!

没错,很难很难!惟其艰难,必须抓紧实践,而不是抓紧回避。永远怕难,永远裹足不前,永远不敢竞选,永远成不了共和国。非但成不了共和国,而且没有共和省、共和县、共和乡。

热门的理由是文化限制。其实,当年,抗日民主根据地的文盲,尚且有条件用“放豆子”代替“写选票”,来选举乡长和县长:如今,香港高水平的市民,反而被禁止 直选特首——这就足以说明,不准选举的真正恐惧,不在文化限制,而在政治禁忌。至于党的中央(这好像是题外之话,因为它属于“党建”专业),给人们的印 象,委员个个都是饱学精英,但选举政治局和其他领导机构,仍然必须按照“等额”的仪式中规中矩。如果按照这个规矩进行推理,一千年也未必有中华人民共和 县。至于万岁之后,能不能建成中华人民共和国,恐怕仍在未定之天。

所以我希望,不自满,不懈怠,不畏难,在六十周年这一年,努力工作,拿出一张中华人民共和国从“等额选举”走向竞选的路线图来。所谓路线图,可粗可细,贵在有真意,三言两语也不妨。

拿出真意来向人民献礼,向共和国献礼,我想,会比劳民伤财的献礼更有价值。


(原载《争鸣》《动向》2009年元月合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