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九月起,大学校园就因为一再出现争议性或政治敏感的标语、大字报而成为政治风暴中心。先是多个校园民主墙及建筑物出现港独标语,接着有人(未确定是学生、教职员或外人)在教育大学、城大张贴「恭喜」教育局副局长蔡若莲丧子的大字报,后来又有人把火头烧到已故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刘晓波及妻子刘霞身上,以大字报对刘晓波之死及刘霞被囚表示「祝贺」。一时间,对大学、大学生的批评如潮涌至,北京官方媒体人民日报实时介入,公开呼吁要对港独言行作法律制裁,一些社会人士则认为要从严追究贴出冒犯蔡副局长言论的人。

 

提防校园争议成政治斗争

 

首先,不管是「恭喜」蔡若莲女士丧子或是刘霞丧夫被囚的人都是冷血、可鄙的,他们对人性、对个人尊严毫不尊重,连基本的decency也缺乏。要知道失去至亲对任何人都是剐心之痛,其它人包括政治对手即使不慰问同情也该让人家有空间处理后事,平复心情,绝无理由落井下石或幸灾乐祸。贴大字报的人居然「恭喜」人家的不幸,把人家的白事说成喜事,这样的恶意与凉薄,社会理所当然该予以谴责。

 

但是,道德上的批评谴责跟法律制裁是两码子的事,借机把大学校园内的争议变成打压言论自由、大学自主的政治斗争更是必须警惕提防。言论自由从来既可喜又可恨,可喜的是它保障了不同想法的人可以畅所欲言,不会因当权者或其它人打压而被迫「收声」,各种意见、看法可以百花齐放在社会并存。可恨的是,各种言论必然包括一些不讨好、不恰当甚至冒犯性的言论,有时候还会引起政治风波,激化矛盾。「恭喜」人家丧子、丧夫就属于这一类。

 

然而甚么是不恰当、冒犯性难以界定,不同背景的人界线、范围不一样;若果只按某些人的喜恶划界,其它人的自由实时受损;若果由当权者决定甚么言论可接受,社会的言论空间登时大幅收窄,最终全体受害,公众随时变得有口难言。在「处分」不恰当言论与保护言论自由之间,后者显然更为重要。

 

正如英国著名哲学家弥尔John S. Mill在经典著作「On Liberty」指出,我们对各种可鄙不当言论可以嘲讽、批评、谴责,但绝不能禁制。他认为:“If all mankind minus one, were of one opinion, and only one person were of the contrary opinion, mankind would be no more justified in silencing that one person, than he, if he had the power, would be justified in silencing mankind.”(若果全人类意见一致,只有一人看法不同,全人类跟这个人一样无理由禁绝对方的言论)。

 

无涉暴力及违法不应被禁

 

当然,言论自由保障从不是绝对的。当有关言论对其他人及社会构成实时、直接、实质危害时,社会便有权作出限制及处罚,例如在拥挤的剧院无故大喊火警又或在群情汹涌的集会高呼使用武力等都会受到制裁。但只要不构成对社会及他人的clear and present danger,不当言论只是道德、品格问题,道德上的谴责就够了,不应也没理由以法律追究。

 

更重要的是,大学校园本就是不同想法、言论交锋的场地,也是让学生、学者、年轻人探索不同思想的地方;它的言论空间及自由该比社会更宽广,对出位、出格言论更宽容。即使偶有不恰当或冒犯的意见出现,各方面透过讨论厘清问题就好了,校方不必经常介入,找警察进校园处理更是不必要及小题大做,反而引发更大争议。

 

至于「港独」标语就跟当年有大学刊物登载「港独」文章一样,作为学术讨论,意见表达没有问题,只要不涉及暴力及违法行为,相关讨论不该受到打压或禁制,不然大部份敏感政治、社会课题都可能被禁。

 

目前最重要的是让争议回到校园,由校方及师生自行处理。事实上各学生会已加强管理民主墙,防止再出现人身攻击标语。只要持守大学自主及学术、言论自由的底线,意见上的争议很快大事化小,从热到冷。但若果北京、特区政府及建制派乘机炒作发难,大搞政治打压,不但风波越演越烈,社会对立矛盾也只会进一步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