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即8月22日是邓小平诞辰116周年。他自己说他的功过能“六四开”就很满意了。估计这里的“过”应该也有领导“打右派”吧。1957年打右派错了吗？应该错了，不过直到后来仍然认为是“扩大化”，包括小平也这么认为。但我们现在都知道，“扩大化”总该有个量化，不能说一个有大小知识分子几百万的人群只有几个坏人（姑且这么说），我们却把这个人群的五十多万人定为“坏人”，几十年后还认为这只是“扩大化”。全世界应该没有这样的“扩大化”。不能说，就因我们是中国，连“扩大化”也可以和别国不同。
 
当时确实受到了苏联影响。另外，打右派，小平是积极参与者，所以他那么说，应该能“理解”。李慎之文章说：“一九五七年七月四日，在反右斗争打响近一个月之后，邓小平在中南海召集《人民日报》与新华社两单位负责人，宣布由吴冷西接替邓拓为《人民日报》总编辑。……邓小平走进来，手里拿了几张纸（大概是苏联来的电报），先向大家宣布‘苏联出了马卡莫反党集团，我们是支持赫鲁晓夫的，因为他头脑还灵活一点。’然后，就说‘最近两个月，全党挨了一记闷棍，现在形势已清楚了，当时党内知道中央意图的，一个省只有一两个人。’邓小平接着又说‘《人民日报》我看还好嘛，《青年报》就成了大字报了。’”这里的青年报大概指的是《中国青年报》。
 
但这是邓小平的意思，不一定是伟大领袖的意思。
 
现在都知道，前一年即1956年，毛泽东作了《论十大关系》的讲话。不管别人怎么看，单从文章而言，即使到今天，本人认为这篇长文中有些话也是可圈可点。特别是你读一读第“七”大关系，那里面说了一段又一段石破天惊的话，为了避免编辑或读者误解误读，就不摘录了。但还有一些在出版时删去却在李慎之文章中看到的，就容我抄录几句：
 
先说背景：“毛主席在一九五六年二月十四日至四月二十二日召集了三十四个部门的负责人汇报情况研究问题，最后在四月二十五日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发表了题为《论十大关系》的讲话。这个讲话按当时人们的‘觉悟’来看，可以说是充满了新意，可是并未公开发表。”
 
现在我们在《毛选五卷》中看到的这篇《论十大关系》，“是一九七五年七月邓小平为了要纠正‘文革’中左的错误，而由众位秀才根据一九六五年底整理稿再作修正后，请毛主席审阅批示‘同意’后的定稿。然而，邓小平随即下台，讲话竟延至一九七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才得以发表，其时距毛主席逝世已三个多月了。当时的政治气氛与二十年前可称截然相反，因此文字也已与当初大不相同。不过仍然可以看得出许多十分新鲜的提法：例如‘你对发展重工业究竟是真想还是假想，想得厉害一点，还是差一点’这样的话，现在的正式文本上还保存的有一些。”
 
上面引号中的话都抄自李慎之一篇文章，但真正要抄的在下面。
 
李慎之在公开发表的文章中说：当时“我自己手头还有一个听了第一次传达的记录，里面很有一些在反右以后绝对听不到的话，抄不胜抄，就举几条作为例子吧”。
 
既然是传达伟大领袖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那个《论十大关系》的讲话，李慎之记的当然就是毛主席的话了。我们来看看后来修正的整理稿中部分看不到的一些话是怎么说的，反正我觉得伟大领袖确有过人之处，别人大概讲不出这些话：
 
“也要调动一切积极因素，……甚至是反革命的力量。”
 
“人要有统一性，也要有独立性；要有纪律性，也要有无纪律；要有集体主义，也要有自由主义。”
 
“中央成立一个体制小组，专门研究如何划分权力。”
 
“美国发展快，其政治制度必有可以学习之处。我们反对它，只反对它的帝国主义”。
 
“苏联只有一个党，到底是一个党好，还是几个党好？看来还是几个党好。……共产党要万岁，民主党派也要万岁。”
 
“对犯错误的人要看他是否改。不犯错误的人是没有的。不要学斯大林，斯大林对犯错误的人不让改正，这是不好的。”
 
现在该“扣题”了。1957年伟大领袖起初的意思是什么呢？今天，不论你从各种资料还是研究者们的研究结果来看，毛泽东最开始的真实意图就是要请党外人士包括知识分子帮助执政党纠正党内一些错误思想和不良倾向，现在可以说，“打右派”不是一开始就定下的。之所以下决心打右派，是毛泽东“发现”，运动发起后，不仅党外人士包括知识分子，还有工人农民都对新政权对共产党有意见，于是伟大领袖改变了主意，放弃了纠正党内错误，而是要求“全党一心”，“反击右派向党的猖狂进攻”，于是，一场影响深远但未必是好的影响的运动就这么开始了。这应该是毛泽东自己也始料未及的吧。
 
当然，不能不补一句，不管李慎之还是李锐、李洪林，抑或郭道晖，很多人都有个印象，那就是毛泽东这个人说话不算数，自己说的话可以不承认，甚至“翻云覆雨、任性生变”（郭道晖语）。这就害苦了他的战友，更害苦了这个民族，害苦了这个国家。而张闻天的秘书何方更是认为：1949年后，中国落后的主要原因就在毛泽东，“毛泽东执行的是一条左倾机会主义路线。”（何方《中国为什么落后》）
 
什么叫“机会主义”？就是在他那儿，没有是非对错，认为对自己有利就是好的，对自己不利就是坏的。因此，他也就可以口是心非，阳奉阴违。
 
今天可以盖棺论定。中共宣传部原理论局副局长李洪林在他的《〈历史决议〉是把已经垮掉了的毛泽东重新树立起来》一文中说：“毛的城府如此之深，真是深不可测！”什么“城府”，毛泽东就是一“痞子”似的历史人物。不管他有多大能耐，有多么高超的智慧，都难以抵消其真正英雄豪杰而不为的流氓脾性。
 
2020.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