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蒋培坤先生过世的消息时,廖家安正在给他回复邮件。
“他说他的平板电脑出毛病了。因为是我当年给他买的嘛,出现什么情况了,他就问我怎么弄。我给他回邮件的时候,那个时候丁子霖教授打电话给我,说蒋老师过世了,很突然。”他说。
廖家安1989年入蒋培坤门下做研究生。他接到蒋的妻子丁子霖的电话时,是北京时间9月27日周六的晚上。这是他们最近的一通电话。在媒体报道了蒋培坤去世的消息后,丁子霖就被切断了联系。蒋先生夫妇的好友、曾因八九事件坐牢多年的人大博士生江祺生据报道在赴江苏无锡悼唁时也失去联系。
蒋培坤生前是中国人民大学语言文学系教授兼任美学研究所所长。他9月27日在家乡江苏无锡因心脏病去世,享年82岁。“六四”天安门事件时,蒋培坤17岁的儿子蒋捷连在六四事件当晚跳窗离家经木樨地去天安门广场,途中被解放军戒严部队枪杀。他的妻子丁子霖后来组织“天安门母亲”,呼吁平反六四。不久后,蒋先生夫妇被停止一切教学工作,工资也被降低许多。
希望和儿子葬在一起
“我想对于蒋老师来讲肯定也是一个解脱。终于隔了20多年,终于可以和他的孩子团聚去了。”廖家安介绍说,蒋培坤生前立有遗嘱,过世后将和他的孩子葬在一起。
他说,丁子霖在电话中“很悲痛、很动感情”,希望用简单的方式纪念她的丈夫。
廖家安回忆说,“就像丁老师说的,上天不公嘛。蒋老师实际上是一个特别热爱生命的人。当年我听他80岁还聊IPad有没有用。他就是一个特别喜欢学习新的东西的人。……丁老师讲的说一个这么热爱生命的人这么快走了,而对于她来讲,一个对生命厌倦的人还活着。她就说这简直是一个玩笑。”
他还介绍说,蒋培坤的心脏病已经有许多年了。因为他的个性比较独立,经常一个人坐公交车去看病。他们听说这个情况后,也尽量的帮助他,送他去看病。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去年的二月初。蒋培坤的80岁生日宴也是他操办的。“我非常欣慰的就是,我出来的最后,在国内的最后几年时间,那就是我可能对蒋老师就是,因为他们年纪大了嘛,身体不是很好,我还是相对来讲能尽自己的力量来帮助他们。”他说。
蒋培坤是许多人大学子的人权启蒙导师
在同样于1989年进入人民大学就读的郭宝盛的印象里,蒋培坤留着一头披肩发,俨然一副艺术家的作派。他说,蒋先生夫妇是把他引上从事中国人权民主道路的引导人。
他回忆说,“那个时候人民大学有一个叫读书社的,每个月举办一些讲座。这里面就是很多人民大学的博士生、研究生,我跟他们一块进行活动。然后他们曾经带我去过一次蒋老师、丁老师的家……蒋老师就给我们讲89年的一些情况,给我很多的一些指导。包括海外的《北京之春》、《人与人权》,很多那些书。因为我们平时都看不到嘛,但是他那边很多外国的媒体、记者给他寄很多的杂志。通过他们,我们也了解很多真相。”
从此,郭宝盛就经常拜访蒋先生夫妇的家。当年,蒋培坤和丁子霖的家就在人民大学门口邮局的旁边,常年被警察和保安监视。
郭宝盛说,“我每次去他们都叫我不要打电话,就直接来,而且是在晚上。晚上就是我们晚自习完了之后十点,就直接进去。那时候警察很多都撤了,就进去。或者他们家在一楼,门口有保安的话你直接进去,你上到二楼。二楼的话,然后你再返回,下楼然后再直接进去。那个可以。”
即便如此,郭宝盛和几个经常出入蒋培坤家的学生也被学校批评警告过数次。“但这些都阻挡不了,”他说。
蒋培坤夫妇一直关注高瑜案
蒋培坤先生的多年友人、维权律师莫少平说,他同二老最近才见过面。“我跟丁老师还有蒋老师应该说是一两个月前还见过面。在他那个北京郊区的院子里面,一起还喝茶聊天,没想到这么突然间就闻到这个噩耗,就去世了。”他说。
莫少平现在是浦志强的辩护律师。他说,蒋先生夫妇对同样关押在狱中的北京记者高瑜一案非常关注,经常拜托他们“尽全力去为高瑜辩护”。
他在回忆蒋培坤先生时说,他是一个温文尔雅、有理性的学者,也是一个非常秉持自己理念的人。
蒋培坤的另一位忘年交温克坚也在采访中表示,蒋是一位非常博学、通达、和蔼、坚定的人。他说, “我觉得是整个是历史悲剧和他个人的悲剧都交织在一起。可是,他给我的印象还是比较坚定的一种平和的一种心境,一直在坚持他做的事情。”
据郭宝盛介绍说,丧事结束后,丁子霖或会在10月初返回北京并接受媒体采访。而他个人也希望在纽约或华盛顿为蒋培坤先生办一场追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