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敏感和神经质吗?这不过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婚礼而已!
从4月下旬到5月2日这些天,三国故里的湖北枣阳市,警方多警种协同一体,以高压威严的态势,对公民宋泽的婚礼进行了全天候监控,多方位堵截,情节的玄疑、过程的跌宕,“捉放曹”的无奈,堪比好莱坞大片。
本文属花絮式的纪录,一场普通婚礼就这样升级为一场国民婚礼!
婚礼将至,新郎被拘
宋泽本是一位性格木纳,不爱张扬的年轻人,直到婚礼临近前一月,才向外界公布自己的婚期,事实上,他此时仍处于监视居住中。
因着众所周知的新公民运动,宋泽两次入监,两次零口供,两次监视居住,短短三四年时间里,不到30岁的他已走出他这一代人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爱情是婚姻的第一座绎站,处在生命谷底的宋泽,传世之爱却出人意料地到来——宋泽心仪的女孩叫李翘楚,刚从海外留学归来,就职于北京一家NGO公益组织,今年刚满25岁。而介绍人就是有“新余三杰”之称的刘萍的女儿廖敏月。
廖敏月实在了解宋泽内敛的个性和处事低调的风格,初为媒婆的她,为了把这场婚礼搞得生动喜庆一些,在宋泽公布婚期后,特别为这对新人建起了一个公民微信婚礼群,各地预备来参加婚礼的嘉宾济济一堂,群聊火热,妙联频出,大家都为这个飘忽不定的年轻人能“天降幸福于斯人”而高兴。
草木皆兵的湖北枣阳警方渐渐不安,稳定是压倒一切的要务,如果国内那么多“异议人士”都聚集到了枣阳,万一出了点纰漏,怕是谁也担不起这政治责任的。维稳惯性思维下,4月28日晚22点,也即是婚礼前四天,宋泽家门被敲开,警方以传唤方式将宋泽带走。
次日,宋泽的妈妈、姐姐和未婚妻李翘楚一起向警方要人,警方称太忙没时间接见她们为由,拒绝了她们的请求。而此时,国内外互联网却已炸开了锅,谴责、声讨声四起,毕竟“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枣阳警方想以拘押新郎的方式阻止婚典,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29日晚,重压之下,枣阳警方悄悄放人,但宋泽左脸和左颈上,已有明显被外力击打的伤痕。
宋泽事后发了一则简短的声明,称会在婚礼后,视情况向外界公布被拘禁时所遭受的非人待遇。据了解,事件经过是这样:宋泽天性木纳、内敛,不擅长与警方交流,审讯警官见他多半沉默,便气势汹汹逼他回答,宋泽一气之下,瞪眼而骂:“答你大爷的”,旋即被警官施以拳打掌击。
直到婚礼那天,宋泽的脸还没有完全消肿。
伴郎车队掉进警方“口袋阵”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4月30日一大早,伴郎小彪一行五人从长沙出发驶往湖北枣阳,约莫十时许,他们驾驶的车刚驶出枣阳高速公路匝道口,就被几十名严阵以待的警察包围,那阵仗比打击黑社会还来威猛,警方节点卡得十分准确,准备也相当充分,交警、特警、公安和穿便衣的国保分工明确,各施其职,他们将车里旅行包、后备箱里的物品和公民随身携带的东西统统翻了个透。
警方没有找到忌讳的“凶器”,也没发现所谓反动传单和反动标语,小彪、欧阳经华老先生、上海沈艳秋大姐和冯军、梁太平一行五人被警车开道,押往枣阳環城派出所。
审讯时,警官见沈艳秋回答老到,滴水不漏,问她做什么的?沈大姐说,她曾经是坐牢的,这还了得,警官速查老底……原来沈大姐竟然是当年名噪一时的电影《少年犯》的女主角之一,警官转怒为喜,称难得在枣阳碰到电影明星,便凑过来合影留念。
欧阳经华老先生年届七十,曾装过三次心脏起搏器,手上杵着拐杖,身体状况不佳,但作为影响深远的老公民,欧阳先生气宇轩昂,思辩力强,百炼之钢可绕指揉,警察审了半天也找不到他究竟有什么不对之处,况且以老先生之体能,怕也搞不出什么破坏活动来?若是不经意间给老先生惹出什么病来,江湖浪起,那警方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小彪是婚礼的伴郎,警方找到他,要他保证整个婚礼都不能出现带有政治色彩的东西,否则,他们将强行阻止婚礼的进行。小彪不断安慰疑虑重重的警方,称这纯粹是一场公民的乡村婚礼,各地来宾也只是敬佩宋泽在中国和平转型时期中所担当的公民责任,大家前来道道喜,喝喝酒,为宋泽捧捧场而已。
两小时后,五人被释放,警方为他们准备了午餐,且上了十道菜,他们将获释消息连同桌上菜肴一并发到微信好友圈后,旋即有朋友为此叫好,十道菜,预示宋泽的婚姻十全十美。
泥土阻断婚嫁之路
美好的愿景总是遭遇现实的无奈,事实上,事件仍在继续升级。
4月30日下午,距离婚礼还有两天,枣阳城通往宋泽家的乡村公路,突然被一堆泥土阻断,连摩托车也过不去。巧的是,此地距宋泽家严湾村仅仅一公里,是婚礼的必经之地。
伴郎小彪随及发出一条图文并茂信息:“据现场一位施工人员解释,他们是汉十高铁项目部的,施工是为建设汉十高铁打椿桩,但泥土障碍好像是枣阳公安局下的命令,并用项目部施工推土机堆砌起来的,要5月3日才能清理,而宋泽的婚礼是5月2日……”
有图有真相,这条扎眼、刺心的信息迅速在国内发烧,热度急剧蹿升,坏事做绝,总会惹得天怒人怨,对枣阳警方不择手段、丧失基本人伦道德的行为,互联网谴责声不绝于耳,许多网友干脆直接将电话打进警局,要警方负起人道和历史责任,也有网友线上评论说:雷都不打吃饭人,何况别人是一场新婚庆典呢!
自以为只要“一夫当关,万户莫开”,就可以逼退婚礼,阻吓各地来枣阳庆贺的嘉宾,但事与愿违,聪明反被聪明误,枣阳警方把碳火烤在了自己头上。
5月1日,阻隔的道路被施工单位清障,显然这是枣阳警方授权后才得以解除的,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不公不义的事,做的人也会有良心亏欠!
各地婚礼团被一网打尽
我于4月30日上午乘G8509次列车前往重庆,在那里汇合我们教会的张起弟兄和老朋友张梅林大哥后,开着一辆奥迪小轿车向湖北枣阳出发,时间刚好是中午,这辆车是专为婚礼预备的新人婚车。
我们从重庆出发前,北京的张宝成、任天堂等人,已提前驾车出京;山东、湖南、河南等地赶酒的嘉宾和好友,均已上路。
看似已风平浪静,实则暗流仍在涌动。
我们当晚宿于湖北境内的宜昌市,次日刚驶入襄阳城内(此地离枣阳还有40公里)就听到北京婚礼庆贺团一行五人被枣阳警方直接挡在宋泽家的大门外,守候在此的警方人员一涌而上,迅速将他们控制住,连车带人将他们拉到環城派出所,出手快、准、狠,形同严打。
据北京来的任天堂回忆,他们被挟制后,张宝成和程玉兰曾与警方据理力争,以至气得脚踢警备区沉沉的铁门,至下午四时,警方在翻查了他们所有行礼、物品后,发现张宝成和程玉兰随身带来的两件“公民衫”,警察如获至宝,似乎找到轭制他们参加婚礼的法律依据。
就在那一时期,我们川渝婚礼团一行三人和山东来的辛巴、湖南来的姬原、武汉来的网友雾都等人,一并被警方挡入城南派出,分次隔离审查。不久,湖南来的欧阳经华、梁太平、沈艳秋大姐、冯军等人再次被带入所内,令我们有当年朱、毛井岗山会师的欣喜。
下午五时许,沈艳秋大姐被警方用警车带离枣阳,送至火车站,直接驱逐出境,原因是她穿有“公民衫”的图片当日上午已发于网上,成为令警方头痛的“政治事件”,且不说公民衫印的民主自由的文字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所宣传的内容毫无二致,就是那张发上网的照片也是沈大姐多年前拍摄的,各地网友听说她先前被警方无端控制,身陷囹圄,才以声援的方式将照片重新发布上网的,并引得纷纷转发。
我目送沈大姐离去时,有位干部模样的警官把我叫过去,连哄带吓地劝我们马上开车离开枣阳打道回府,如果警方作最后决定时,恐怕我们就悔之晚唉!
我说,我们面对警察历来都有自己的原则:不是恨的挑战,是爱的挑战。我们今天既是合理合法地来,就必须见新郎、新娘一面,献上我们由衷地祝福;也必须亲自把备好的礼金送到他们手上,表明肢体相通的菲薄心意,这是我们的底线,如果这样也与你们有冲突,我们宁愿监拘在这里为他们祝福。
一路行程,内心平安,但却有些困乏,此后我躺在警备室里呼呼大睡起来。差不多又过二小时,那位警官见我等“死猪不怕开水烫”,又把司机梅林叫过去,要他个人开车先走,我故意“嘿嘿嘿”朝他咧嘴,笑容可掬地凑过去想听他又有什么“高见”,那位警官好像帮我们解套一样,热情伪善地告诉我,你们三人都可以走,要走吗?我马上向上级领导请示!我还是不客气地谢过,重复了先前告诉过他的话,他无奈转头离去。
当晚十一时左右,随着一阵嘈杂的人声,枣阳市公安局领导一行三人转进我们留置室,一位秃顶的谢姓警官(后得知他为国保大队长)问过各位好汉姓名后,提出了和解、妥协方案:大家都可以参加宋泽5月2日的婚礼,但希望配合他们的工作,井然有序,不惹事端……靠,这一时期来,你们喝哄吓诈,频频制造紧张气氛,让本来井然有序,喜气洋洋的婚礼乱象丛生,如今倒装得彬彬有礼起来!
当晚11点30分,由警车开道,礼送我们至宾馆!我们盘点了一下各地嘉宾阵容,除四五位被强制遣返被迫离开外,仍15位坚守不退的嘉宾在不懈抗争后留了下来。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北京来的张宝成和程玉兰因不愿离开,被枣阳警方强制关押在留置室,张宝成强烈抗争,一度被还关进孤零零的铁笼里。而张宝成的夫人抗议警方知法犯法,其所住的宾馆客房被莫名停水停电。
戒备森严的公民婚礼
5月2日,婚礼当日。
早上7点前,我们终于赶到枣阳城外的严湾村,老远就看到新郎宋泽早已等候在那里,我有“风雨之后见彩虹”的那种激动,上前就给他一个熊抱!
我们从重庆开来的奥迪原本是作为婚车专用的,但由于人车被枣阳警方拘押在派出内,我们的手机也被警方强行关闭,眼看5月2日零点将至,宋泽只得摸黑将荆州王新红夫妇开来的一辆雪佛兰临时改为婚车,我看见雪佛兰车的后备箱下还贴有“实习”的字样,心里就有些抓紧!
果然,接新娘回程的路上,大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乡村公路异常打滑,婚车队伍在窄窄的乡村小道上小心翼翼地前行,领头的婚车因路面湿滑差点驶出田坎,好在众人倾力扶携,迎亲队伍在警车全程尾随监控中,平安、顺利地回到宋泽家。
一壶酒喜相适,经过简短的乡村传统婚庆礼仪后,婚宴大开,我们从全国各地来的嘉宾合成两桌,枣阳国保和便衣警察毗邻一桌,哈-哈,颇有点“同舟共济”的感觉。只是我等心若荆楚莽原,胸有云舒云卷,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唉!
其间,有一小插曲值得回味,当婚庆司仪祝宋泽早生贵子,儿女成双时,宋泽说生女做医生,生儿做律师,我们起哄说生仨咋办?干脆做警察吧!
宋家院子张灯结彩,喜气暴棚,而院外却别有洞天,警车环视,数十名便装警察大隐于周围民居,或蹲伏于警车内紧急待命。而更远一点的几个入村岔道口,交警和民警协同执守,村子被围得水泄不通,连村民都感叹,宋泽的婚礼级别太高了!
然而当天最有力量的感动却来自新娘李翘楚在夫妻互相表白时说的话,她说“宋泽,你永远是我的骄傲。”大家伙纷纷叫好,竖起拇指给她点赞,以善胜恶,这才是坚不可摧的力量,也唯有圣洁高贵的爱,才能冲破一切禁锢和屏障,击退所有恐吓和威逼,坦然无惧地面向未来!
我拉着宋泽表弟的手,指着刚落成不久的宋家宅居说,好好保护好这幢房子,百年之后,这里就是“宋泽故居”!
一场普通的公民婚礼,因着各样力量的聚焦和搏奕,延伸到互联网的举国围观,已上升成为一场经典的国民婚礼,这恐怕是宋泽没想到的,我们没想到的,也是湖北枣阳警方没想到的。从这一层面上讲,这也是为未来新中国所作的一场喜庆彩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