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Y 4, 2020
网站开通整两月,需要对读者、作者朋友略做个阶段性的说明交待了。
网站开启以来,虽有诸多不足,依然还是得到来自各方朋友的鼓励,在此先表谢意。此网站能开通,端赖朋友的帮助以及作为编委会的几位先生的信任 ,作为主编的本人,自是心存感激。
设这样一个网站,想法已经很久。主要是因为,处于一个巨大的历史转型中的中国,有太多的历史与现实的问题需要讨论,太多的有关中国未来的课题需要探索思考。即便是不考虑其他,海外的学术、思想的讨论也有其特殊的优势。更何况,鉴于大陆内部近些年学术舆论环境的恶化,自由的学术、思想讨论的空间日渐狭仄,也有在海外创设这样一个园地的必要。而即便是过去曾在这方面扮演了相当重要角色的香港,因显见的原因,其优势也不复存在。四天前的事件,不仅攸关香港一城的命运 ,未来的历史也一定会证明,它也是中国另一个时代开启的重要标志。至于台湾,几十年来曾在传承中国文化、探索其现代性的嫁接、转型上有过特殊贡献,但岛内因认同问题所激起的争执、各方立场的固化,对与中国相关的思想与文化议题兴趣的相对弱化、疏远之态,虽依然是一重镇,却让我们无法再对岛内今后在相关讨论上的热情 与厚度抱有以往那样的期待。而大陆内外的自媒体、网上有限空间中的讨论,尽管有其贡献,当也无法承担深入系统探讨一些议题的重任。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杜维明先生曾提出过一个边缘作为中心的“文化中国”论(Cultural China: the Periphery as the Center),认为不应以政治来定义中国,在本土中国外传承了中国文化的海外中国才是某种意义上的中心中国,一个文化的中国。也许因这些年中国官方开始大力提倡传统文化的缘故,杜先生似也早已回归到那个“政治中国”许久了,在那里继续着他有关文化中国、中国文化的论述。但海外作为一种文化的讨论、思考、建设的重要场域的地位,却依然并未削弱,似乎因中国政治氛围的变化,近来更显重要。
不过,是不是什么“中心”,在笔者看来,没那么重要;也许,中国文化的再生,任务之一恰是要突破一个中心论,去中心,中国本土、港台、海外都可以成为中心,中国的南方、北方,西部、东部,皆可以有自己的中心,成为某种意义上的中心。事实上,中国历史上这种现象的前例多有,都为中国文化的传承再造贡献良多。只是中国人出于某种文化意识,总是倾向要寻找、确立某种“中心”。中国文化未来的活力,很大程度上也要取决于多个中心的存在与延续才行。更何况,文化、思想生产与传播上的最重要的一个特质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去中心化、个体化,文化与思想的灿烂与辉煌绝不是靠数量与权力,靠“集中力量办大事”所能达成的。所以,才有初到纽约开始流亡的托马斯·曼那令人震撼、广而传播的名言:“我在哪里,哪里就是祖国。我带着德意志文化。”余英时先生前些年也以此为例有过类似的表述:“我人在哪里,哪里就是中国”。
今后一段,海外的华人“离散社群” Diaspora (这是一个源自希腊文diasporá历史久远的词汇,中文学界这些年受外界影响研究渐多,但笔者依然认为在中文语境中,似乎应加上“社群”俩字移译连用较佳)会迎来新的一个扩展阶段;其文化、思想上所能起到的作用,大概也是陆、港、台所很难起到的。这不仅是因海外所享有的学术与思想自由环境,也因华人与西方及其他文化、政治与社会现实的直接碰撞所能激发的经验反思,这其实自现代起就一直是中国人、中华文化走向现代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精神、文化、思想的组成部分。某种意义上讲,脱离与本土社会的直接关联、挣脱了政治权力的羁绊,思想与学术的发展自然会有其困难,面临挑战,但也就此解脱、得以自由翱翔,这未尝不是给思想与学术的发展提供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条件。更何况,这种不依附的状况,恰恰更接近现代性思想的特征。近代以来,中国的思想与学术发展其实已经从中获益匪浅。
当然,本网站并不想做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自我标榜为纯而又纯的学术网站,我们非常盼望有高水准的学术文章,但我们也还是希望能保持对中国的深切关怀。这两者其实并不矛盾,实际上是相互激荡的,互相引发创造动力、给与思想的启迪的。黑格尔说过:哲学是被把握在思想中的时代,粗略通俗点说,哲学是在思想中展现的时代。(Philosophie ist ihre Zeit, in Gedanken erfaßt)对我们来讲,最重要的,是要寻找自由的思想与学术,时代的有关自由的思想与学术,自由展开的时代的思想与学术。这是中国未来文化与政治重建的基础,需要点滴的积累,日久的工作。更何况,网站开通之时,正值全球面临因新冠引发的巨大危机,世界秩序与文明可能需要应对诸多新的挑战,中国与外部世界的关系也发生了重大变化。人们敏感地意识到,中国又面临新的历史拐点。未来的诸种不确定性,国家的发展、国人的幸福与尊严,需要富有穿透力、解释力,能养孕理性精神与自由意识的学术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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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主编,网站启动时人在北美哈佛隔离中,有赖网络工作软件,网站才按时启动。但可以想象,隔着大西洋与身在欧洲的网站工作人员工作互动上所能出现的各种困难。好在经过努力,网站还是按时推出,但其中所有的种种不尽人意的问题、错误,比如编辑及文字上的差误实在是多多,这里也只能暂请读者宽谅,希望以后能尽量改善。需要说明的是,我们资源甚少,几乎都是义工,故能做到的完善程度有限,如果还是达不到读者朋友的期望,也只能是先请大家理解。
最后,两个月来已刊发各类文章22篇,有几十万字之多,远超预期。其中政治类较多,其他类别较少甚至是空白,希望以后能有所改善。
昨日7月3日,是陈寅恪先生130岁(1890—1969)冥辰,网上有人在传一些相关纪念文字,也让笔者再次想起他为王国维先生所撰写的碑文,录此,以作结:
海宁王先生自沉后二年,清华研究院同人咸怀思不能自已。其弟子受先生之陶冶煦育者有年,尤思有以永其念。佥曰:宜铭之贞珉,以昭示于无竟,因以刻石之词命寅恪。数辞不获已,谨举先生之志事,以普告失下后世。其词曰: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圣所同殉之精义,夫岂庸鄙之敢望。先生以一死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论于一人之恩怨,一姓之兴亡。呜呼!树兹石于讲舍,系哀思而不忘。表哲人之奇节,诉真宰之茫茫。来世不可知者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