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真谛除了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行所未行和食所未食之外,更重要的是思所未思。─
从洛杉矾飞华盛頓非常顺利,因系美国国内航班,省去了比较麻烦的出入境手续,所以登机时除了过安检之外,手续非常简便。飞机晚上11时36分准时从洛杉矶机场起飞,历经5小时零3分钟的飞行,于当地时间上午7时39分抵达华盛顿巴尔的摩机场(两地有3小时时差)。下机后取出行李,随意走到一个机场出口(该机场有许多个出口),抬头一看是第17号出口,立即拨通了周珉女士的电话,告知她我在17号出口等他们,她说稍等一下,车随后就到。我在17号出口处等了不到十分钟,周珉和黄先生的车就到了,我们互相问候之后,就驱车前往周珉和黄先生的公司办公室去。
周珉和黄先生,继承了三表姐夫妇苦心经营的餐厅,经营了一段时间之后,为求更大的发展,便把餐厅转让给他人,夫妻二人成立了全美华人餐饮协会,致力于协助华人在美国和欧洲开展中餐业务,以及促进欧美华人中餐业界与中国大陆和台湾之间中餐行业的业务、技术和资金的交流。
一个小时后,我们便到了周珉和黄先生的公司,在公司的盥洗室洗漱之后,因公司附近没有餐館,所以就在公司泡了碗方便面权当早餐。早餐后,我们各自介绍了双方亲友的近况之后,他们问及我的行程安排,以及我打祘在华盛顿停留多久,我说我打祘在7月2号下午离开华盛顿,乘火车到新泽西州的纽瓦克,周珉听后连忙说为何不在华盛顿多呆几天?我告知已事先与纽瓦克的朋友联系了2号到他们那里,他们听后连忙在网上幫我订好了2号下午4点25分到纽瓦克的火车票,并坚持不让我把车票钱付给他们,我只好谢谢他们的好意。
不久三表姐继华和三表姐夫周先生和他们的长女周琳、长女婿都到了,由于周珉夫妇的公司刚搬过来不久,还有许多装修扫尾的事情和公司事务要处理,上午就由周琳夫妇驾车带我和三表姐夫妇到华盛顿市区兜兜风,一路上经过华盛顿记念碑、国会大厦、白宫、国家艺术館、国务院办公楼、黑人博物館、肯尼迪艺术中心。
到中午与周珉夫妇汇合一起,到一家大型的中餐舘用餐,刚一进中餐馆就有华裔服务员和管理人员很客气、很热情地迎上来和三表姐、三表姐夫他们打招呼。原来三表姐夫妇在华盛顿中餐行业打拼多年,在华盛顿中餐界可祘是元老级的人物,现在华盛顿中餐界的许多工作人员和管理人员,原来都在三表姐夫妇所开的中餐館工作过,见三姐夫妇带客人们前来光顾他们的餐館,都非常高兴。
中午的饭菜十分丰盛,有的菜虽有点西化,但也有几道菜仍基本保持了中餐的口味。吃飯时聊天,三表姐讲到她们刚来美国时,没有资金又不懂英文,只能在华人开的中餐馆洗盘子、当下手,后未苦练英文,硬是把餐馆英语的日常用语和菜餚的英文名字都记住了,才有资格到前台当服务员。经过几年的努力奋斗和省吃俭用,再加上三表姐夫退役后的一笔养老金,才在华盛顿开了一家小中餐馆。后来经不断苦心经营才慢慢把生意做大,到后来因年事已高无力继续经营餐馆,才把餐館交给女儿们经营。三表姐夫妇原住在自己的一栋三层楼房里,现年事己高(三表姐夫今年已九十高龄,三表姐也有八十多了)身边无人照顾,才搬过来与周珉夫妇一起生活。
说起这位三表姐夫,他的人生经历还十分丰富,抗日战争后期,因美国政府援助中国大量先进武器,而当时中国军队的士兵以不识字的文盲居多,要掌握使用飞机、坦克、大炮、无线电通讯……等先进武器十分困难,再加上日寇灭亡前在中国的垂死挣扎,使中国陷入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一向珍视青年学生的国民政府(国民政府将大、中学生视为抗战胜利后建设新中国的宝贵人才,把他们视为中国未来的希望,所以一直不动员大、中学生上战场)也不得不发出号召,动员知识青年参军参战,此时正在江苏老家念高中的周先生,毅然决定响应国民政府的号召投笔从戎、以身许国,报名参加国民革命军。因身体素质好又懂英语,所以有幸成为中国第一支傘兵部队的一员,在傘兵部队从事无线电通讯和侦讯工作。
1949年国民政府兵败中国大陆,周先生所在傘兵部队退守云南,恰遇国民政府云南省长卢汉率众投共,当时退守云南的李弥等部队和周先生所在的傘兵部队不愿投靠共产党,而卢汉还算有点良心,並没有为难这些不愿隨他投共的军队,而是让这些部队自谋生路,于是这些部队大部份流落到缅甸,少部份流落到了越南。
周先生所在傘兵部队一路上翻山越岭、忍饥挨餓,还要应付因不了解他们,而对他们怀有敌意的当地少数民族的袭击,周先生和他的战友们受尽磨难、历尽艰險终于逃离中共的虎口,到达越南北部。刚想松一口气的时候,不想又入狼窩。此时的越南仍为法国人的殖民地,尽管法国人在二战时不到两个星期便被德国打败,宣佈投降并成立维希傀儡政府,但此时却对他们二战时的盟国国民政府的军队耀武扬威,以携械非法入境的名义将周先生和他的战友们悉数抓捕缴械,并投入监獄。周先生与他的战友们在法国人的监獄里受尽饥餓和苦役的折磨将近一年之久。
后来,退守台湾的国民政府知道了这支始终忠于国民政府的傘兵部队的处境,立即派蒋经国先生到越南与法国殖民当局谈判,法国人才同意国民政府派飞机把这支傘兵部队残存的人员空运回台湾。
周先生和他的战友们历尽艰險之后,终于回到台湾,傘兵们的忠诚受到国民政府的嘉奨,并得到重用,周先生先到军校深造,军校毕业后,周先生因熟悉通讯技术和情报工作,英语又好,被分配到蒋介石身边当侍卫兼秘书。
年轻时的周先生
后经人介绍与三表姐结为连理。蒋先生去世之后,周先生以上校军衔退役。后来与三表姐一道移民美国华盛顿从事餐飲业。周先生生性乐观、健谈,且言谈诙谐、幽默,这大概就是他健康长寿的原因,周先生今年虽已年届九十仍然身板硬朗、耳聪目明,至今不失军人气概。他们育有两女一子,长女周琳勤儉好学,到美国后经努力考上著名的华盛顿大学,并靠勤工儉学完成学业,毕业于华盛顿大学,现从事经济管理方面的工作,她的丈夫也在一家大公司从事管理工作;小女周珉继承了父母的餐飲业务,与丈夫黄先生一起从事餐飲工作多年,现开办公司从事在欧美推广中餐的工作,主要为中餐业界的新创业者提供咨询、介绍场地、引进资金、人才,为各中餐館解决经营中遇到的各种困难,推进中国大陆、台湾与欧美地区中餐行业的交流、沟通,和人才的流通引进。三表姐夫妇的儿子也在一家中餐館工作。
中餐过后,下午继续在华盛顿市区游览,由于三表姐腿脚不甚方便,因而所到景点都只能坐在车上走马看花,都没有下车仔细观看,随后他们开车把我送到一家环境优雅的宾館住宿。旅館边上有一条小河,河里有许多绿头野鸭在那里悠游着,旅館周围的花园里有不少老人在那里散步,或坐在椅子上聊天休息。
我们在旅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大表姐的小女儿小洁便开车过来了,她是来接我到他家和大表姐家去的,一起坐了一会,三表姐一家便起身告辞。他们走后不久,我也同小洁的车到了她家里。她家距我所住的旅館不远,她的先生正好在家,她的先生喜爱收藏文物古董,特别喜欢收藏钟表,他家楼上楼下到处都摆满了国内外各个不同时期的钟表,他还喜欢养花,楼上楼下也放了不少盆花,鲜艳的盆花与琳琅满目的钟表交相辉映,构成别具一格的画面,令人赏心悦目。
我们聊了一下各自的家庭情况之后,已到晚餐时间,小洁说带我去尝一下越南米粉的味道,她开车带我到附近的一家越南米粉店,越南米粉清淡少油,且味道十分鲜美,主要是湯做得好,因不用酱油、醋、辣酱之类的有色调料,所以是地道的无色透明的清汤。一大碗热汽腾腾的越南米粉由服务员端上来,同時还拿来一盘生绿豆芽和九重天(一种带香味的嫩叶),小洁叫我趁热把生绿豆芽和九重天倒进米粉汤里烫熟,拌匀便可以吃了。半生半熟的绿豆芽和九重天吃起来特别爽口,米粉有韧性,汤的味道特好,里面的牛肉片特别薄,也是直接放到米粉汤里烫熟的,所以非常鲜嫩。
看来越南米粉的确名不虛传。越南米粉现在在美国、加拿大非常流行,除了它的味道鲜美、少油、无色素适合现代人健康食品的理念之外,还因为美国在越南战争的失败,导致数以十萬计的南越难民逃离家园流落美国、加拿大等国,因而把他们故国的传统美食──越南米粉也带到了美国、加拿大一带。聪明的越南人在经营过程中不断改进越南米粉的制作加工工艺流程,使之更加适合现代美食的标谁,才使越南米粉完善到今天这种程度。
吃完越南米粉时间尚早,小洁说您现在回宾館也没什么事,不如由她开车带我去见见她母亲(也就是我的大表姐),我说这样当然好。
大表姐所在的老年公寓离这里也不远。不一会儿,我们就到大表姐所在的老年公寓,我们进去后,大表姐刚从老年活动中心回来不久,正躺在床上休息,见我们到来连忙要起来,我们让她就躺在床上,一边休息一边说话,我和大表姐已七年未见面了,上一次见面还是2010年她来大陆探亲,久别重逢大家都非常高兴。大表姐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从上海移民到美国的,至今已有二十好几年了,已入美国籍,现享受无业老人待遇,每月由政府发给800美元津贴,所住一套两室一厨一卫公寓房,每月只需交纳一百零几美元的房租(实际房租比这要多好几倍,差额均由政府补贴),老人们可以自己做饭吃,购买食材政府另有补贴,也可到老年活动中心去吃飯,不用自己掏钱。每天早上就有义工(多为教会组织的成员)前来老年公寓,将要去老年活动中心的老人们用轮椅推到专用的大巴车上,这种车的车门有专门的装置,可使轮椅直接推到车里面去,老人们不必下轮椅。年纪小一点、或身体好的老人也可以自己上大巴,老人们在义工的陪同下来到老年活动中心,马上就有许多义工前来迎接老人们,先把老人们推到餐厅的餐桌前,就有义工拿着当天早餐的菜单前来征询老人们需要点哪些食品、甜点、飲料。点完不久,便有义工端着食盘将老人所点的东西送到老人面前,供他们食用。生活自理有困难的,还有义工为他们喂食。早餐后,老人们先把中午、晚上的主食、点心、菜餚点好,然后便可以聊天、看电视、听音乐、打牌、下棋、看书报、上电脑、唱歌、跳舞……老人们可各取所爱。晚餐后再由义工将老人们送回老年公寓各自的房间休息。老年公寓里也有医生、护士、员工、义工日夜为老人们服务。老人们生病,看病、吃药、住院、手术、检查均不须老人们自己出钱。难怪曾经身为共产党员的大表姐要离子别女(当年大表姐夫妇移民美国时几女们仍在大陆);抛弃“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幸福生活”;主动放弃在“新中国”当家作主的“主人翁”身份加入美国藉,去与处于“水深火热”状态下的美国无产阶级为伍,去承受美国资产阶级的“剥削压迫”;难怪即使到了快要落叶归根的暮年也不愿归根。
辞别大表姐,小洁送我回到宾館,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我想三表姐夫周先生,当年如果不是选择了忠于国民政府,而是选择和卢汉他们一起投靠共产党,那么他的人生将要经历多少苦难?不难想象,以周先生这种国军军官的身份,以历史反革命罪判卄来年徒刑是少不了的。即使在廿年劳改中未被折磨致死,熬到了刑满释放,“四类份子”中的反革命份子这顶帽子是跑不掉的。到刑满释放时,正处于“文化大革命”时期,作为“四类份子”的他,除了卖苦力之外是找不到任何正式工作的。而一个四十多岁刑慲释放的“四类份子”在那个时代想要娶妻生子也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到1968年的上山下乡高潮中,一个无正式职业的“四类份子”也不可避免地被当局以“我们也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为由,被遣送农村监督劳动改造。
即便周先生命大,熬到了胡耀邦先生平反冤假错案时代,被平反,恢复“起义投诚人员”身份,此时平反回城的周先生已年过五十,运气好凭自己的无线电技术可能在街道厂找到一份工作,能过上几年免于饥馑的孤苦伶仃生活。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街道企业大倒闭的潮流中,周先生又将陷入失业的痛苦之中,不得不靠自已的无线电技术摆摊,从事家用电器维修以维持生计。如果周先生有幸活到今天,那么,他也只能是一位靠每月两三百元的低保维持生计的孤寡老人。
实际上周先生当年如果选择了投共,那么他几乎没有可能活到今天,因为“镇压反革命”、劳改、“大跃进”、“文化大革命”、“清理阶级队伍”、下放农村改造……等期间,他隨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
然而幸运的是,当年的周先生凭自己的理智和良知,明智地选择了追随国民政府的正确道路,顺利地避免了留在中国大陆必然遭受的厄运,周先生才能享有今天家庭和美、儿孫满堂、事业有成,无忧无虑、健康长寿的美好生活。
由此可见一个人坚信自己的理智和良知,并据此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作出正确的选择是何等的重要,因为这种选择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是成功还是失败;是幸福还是痛苦;是顺利通达还是充满挫折;是儿孫满堂还是孤苦伶仃;是颐养天年还是中途夭折……。
小洁离开宾館前告诉我,她明天一早到宾館接我去老年活动中心与她母亲一起共进早餐。7月1日早上起来洗漱后不久,小洁就来了,我们一起开车到与宾館相距不远的老年活动中心,就有义工前来与她打招呼,告知她母亲还没有到,请我们先坐下来休息一下,不久一辆大巴开过来,义工对我们说马老太太的车到了,接着就有义工到大巴上把大表姐所坐轮椅推下来,我们一起进到老年活动中心的餐厅,里面已坐满了正在就餐的老人,其中以华裔为主,也有白人和其他亚裔。我们找了一张餐桌坐下,就有义工拿来食谱请我们点早餐,我要了一小碗麦片、一杯牛奶和一小块蛋糕,大表姐饭量不错,点的比我还多一点。早餐还未吃完,又有义工拿来中、晚餐的食谱请大表姐定餐,大表姐定了不少菜,另外还专门点了一只整雞招待我,吃饭时小洁还帮我和大表姐照了一张像。然后小洁就开车去上班了,说下午下班后再来接我,让我白天陪她母亲在老年活动中心聊聊家常和参加老年活动中心的各种活动。
吃完早餐,大表姐从身上掏出一个红包里面装了一百美元要送给我,我坚持不受,她说这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你那个未见过面的小外孫嘉嘉的,祘是我这个姑奶奶对他的祝福,她这么一说我不好再拒绝,只好代我的小外孫向她致谢。
我和大表姐正在聊天,此时三表姐的大女儿周琳和她的丈夫就开车来到老年活动中心,来接我到华盛頓城区去游览,原来周琳夫妇得知小洁的这一安排后,认为不妥,想起昨日在华盛顿每一个景点都未下车参观,就决定开车前来带我去华盛顿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