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张三一言先生再次撰文,商讨革命,使我得以机会继续发挥,在此表示感谢。有朋友形容这种思考为“抽丝剥茧”,非常形象。(张三的原文《“革命”之词可弃,“革命”实不可癈》在此:http://www.duping.net/XHC/show.php?bbs=10&post=997534)
较前进了一步,我认为一个国家的革命和另一个国家的革命之间,是有不同的,而且差别甚至很大,虽然都叫革命。这需要给予细致区分。否则,英国革命,法国革命,美国革命,西班牙革命,伊朗革命,中国革命都叫革命,但目的手段有天壤之别。现在有人提出要革命,又不说明是哪一种,容易把人搞糊涂。如果提出的是中国人,顺理成章应该是中国革命,这很要命。虽然各国的革命各有长短,我最不看好的恰是中国革命。如果中国还要来一次革命,以美国革命为最佳选择,千万不要是中国革命。
中国革命的起迄时间有待考证,大致上应当从孙中山的二次革命开始。因为辛亥革命不是预谋组织发动的,起源于一个“突发性群体事件”。武昌起义爆发后,不止一个社会政治势力参与运作。清朝是被合力推翻的,其中包括当朝的官僚袁世凯。而革命不同,革命要求队伍纯洁,高度一致。因而“辛亥革命”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说法。从“二次革命”开始,所有特征才真正符合人们头脑中革命的定义。自革命先行者孙中山把革命引进中国,播下了无数革命种子,让革命烈火在中国大地上熊熊燃烧,最终形成了“中国革命 ”。中国革命包括孙中山的革命,蒋介石国民政府的革命,在苏联指导下中国共产党的革命。三个革命的目的都是为了创造一个崭新的完美的政权,但革命的结果是破坏了所有中国传统的和世界流行的宝贵价值,是人祸横流。这个历史事实,不能不让有思考能力的人震惊。
简单历数一下中国革命破坏的价值,大致有:平等,生命至上,共和,法治,简言之,破坏的都是文明的价值。价值这个词从前不流行。价值(value)泛指人们认为是好的东西,因其自身的缘故而值得欣赏推崇的东西。包括个人和社会的各种规范判断(道德的、政治的、审美的、宗教的、科学的)。比如有关道德的价值,其意义通常被理解为“值得个人或社会想往的行为或目标的特定方式之信念”。中国革命近百年,把中国境内古今中外的好东西破坏损毁殆尽。
由于革命这个词被几代的统治者美化,已经形成思维定势。也就是说,革命本身已经演变为一种“价值”。在革命这个最高价值下,其余的价值不得不让步,一切为了革命需要。为了革命,不论什么都必须牺牲,否则革命就不能成功。中国老一辈革命家有一句名言,叫做“顾全大局”。为了“大局”,任何原则都可以放弃。所谓的最高原则“大局 ”,就是革命,夺取最高政权的革命。
百年来,为革命所牺牲的价值,换言之,被革命所破坏的价值,大致有以下几个:
一,平等价值。受封建礼教的长期濡染,中国社会的平等价值本来就很少,革命一来,干脆彻底消除了。革命是要分阵营的,不分敌我就无所谓革命。毛语录:“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很显然,敌我之间是无法平等的。谁和敌人平等,谁就是叛徒。自己的阵营内部会不会平等?显然也不会。自己阵营内部如果不区分革命意志坚定和不坚定者,如何统一动员?凡是意志不坚定者,一律要打入另册,让他们知道利害。还有,革命需要战斗,战斗需要绝对服从,长官和士兵就不能平等。中国的两个革命党,国民党和共产党,党内等级森严,远超过外界社会。所以,革命胜利以后的社会,不会是一个平等社会。因为人们头脑里的平等观念已经革光了,等级森严成为思维定势。
二,生命价值。革命是要杀人的,不杀人的革命叫非暴力革命,不为坚定的革命者所取。杀人主要是为了把敌人吓住,不敢反抗,不敢提出异议。你要杀敌人,自己也要牺牲,每一次革命都有大量牺牲。为了不让牺牲造成人们的消极抵触心理,就要用宣传来渲染死的价值,把牺牲当作是崇高光荣的,把生命的存在看作是无谓渺小的。为了革命的利益,不惜牺牲。不能倒过来,为了防止牺牲,避免革命。久而久之,凡是革命畅行的地方,人命都不值钱。凡是具有“人命没有价值”这种观念的社会,暴力,谋杀,虐待,冤屈等人间地狱般的现象,都比人命值钱的社会严重许多倍。中国社会上个世纪发生的挑战人类价值底线的惨闻,几乎没有人感到特别反感,主要原因是长久革命环境形成的。牛乐吼发现了一个定律:共产党没有人性。其实这不仅仅包括共产党,凡是革命党都没有人性,革命越久越没有人性。至于非暴力革命,因为没有暴力革命的威严,没有人害怕,作用不大,提倡的人也不多。
三,共和价值。新中国全称“中华人民共和国”,但是没有几个学者或教师解释过“共和”两字是什么意思。“共”就是共处,共存,不同的部分相互包容。“和”更有协调异端的意思。如果大家一律相同,就不再需要“和”。“革命”是与“共和”相抵触的。你要革命就无法共和,你要共和就不需革命。有人说,革命成功了以后再共和不是很好吗?问题就在这里:革命把共和的价值破坏了。革命者不讲共和,把不同意见的人关起来,杀了,不更简单爽快?蒋介石的北伐革命是不讲共和的,他不会同北洋政府妥协。正因为此,也不会和意见相左的共产党妥协。最初的共产党不是后来这个样子,里面还是有一些具有现代理念的人,不是很迷信暴力。但是蒋介石的不共和,给了共产党内部的极端派得以发展壮大的机会。“清党”以后,中共内部的温和派很快失去地位,不再发生作用。陈独秀,瞿秋白出局,坚持暴力的毛派从此占据主导地位。
四,法治价值。法治本身是带有一定暴力的,但更重要的是前后一致的程序。当初发明法治的人,一定意识到,如不用一定的权威和强力,没有办法安定社会。但是一旦权威和强力失控,也具有同样的破坏性。最好的办法是把老虎关进笼子,既要吓住坏人,又不能乱咬好人。但是革命没有对自身约束的要求。革命要的是无法无天,怎样有效怎样来。革命者可不想约束自己,否则叫“自废武功”。当然可以制定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用来争取人心。但是中共每一次内斗都不按照严格的法律程序,外斗就更别说了。蒋介石有军事法庭,但一切由他说了算。他就是法律。蒋只不过做了一个榜样, 毛共做得淋漓尽致。
设想一下,一个百年间举全国之力破坏平等,生命,共和,法治价值的国家,是一个怎样的国家?这个国家的民众,是一种什么样的民众?不想不知道,想想真的后怕。当然,现在这个国家不提倡革命了,但是也不敢否定革命,处于模糊状态,还打算继续模糊下去。因为,只要一清理中国革命的性质,共产党立刻下台。为什么,明白人都看得出,你是什么先进代表?整个是胡来。只要否定中国革命,共产党存在的伦理基础一下子就否定了。为什么要牵上孙中山呢?因为中共革命的理由是,蒋介石背叛了革命,所以要打倒蒋家王朝,重尊孙中山。如果孙也是胡来,那么中共不就是胡来的胡来了吗?
最后提到海外民运。民运也是不反对中国革命的,因为他们要通过再一次革命,把中共赶下台。可是只要他们一天支持革命的伦理,就一天支持台上的中共,不让中共垮台。其实中共心里很清楚,要他垮台的最厉害的的理论是《零八宪章》,不是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