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国庆日,我不知道该庆祝,还是祭奠,抑或诅咒。

我依照惯例还是给父亲──一位六十一年中共党龄的老八路致电问候。一九四九年他在西北战地火线加入中共,时年二十五岁,军龄六年。国庆对於我的全部意义,除了关乎父子情感,还意味着不自由──多年在国内四处躲藏流亡,被限制出境出国。

今天,如果不能与六十一年前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宣称建设自由和民主国家的诺言匹配,那就只剩下暴力胜利者及其后代、中共党员和政府拥护者的狂欢,与人民无关,更与自由民主无关.常识和良知让我在二十一年前、甚或更早逃离这支胜利大军,幸或不幸。

国保具备超越法律的特权

国庆节与国保,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在政权逻辑上是一致的,那就是构成“警察国家”的特色,国保、警察、武警和党军维护着这个共和国政权的盛大节日,这个日子不是人民自愿选择的节庆.今天天安门广场密佈的秘密警察,恐怕超过游客数量。

如果你不知道斯塔西,那么可曾知道契卡?这两个组织曾是臭名昭着的社会主义阵营东德和前苏联秘密警察的别称,毫不逊色於纳粹党卫队。其实他们就像魔鬼一样游荡在我们身边窥探,只不过换个叫法:国保──国内安全保卫的简称,其前身叫政保──政治安全保卫.公安部一局即为国保局,省公安厅和直辖市市局下辖国保总队,地市局和直辖市分局下辖国保支队,县市(区)设国保大队。国保负责组织侦察、处置所辖地区的危害国家安全案件和线索;及时处置影响社会稳定的群体性突发事件和苗头;打击、取缔所谓反动会道门、邪教、非法宗教等非法组织的活动,查禁非法出版物,防止境外所谓“敌对势力”、“敌对分子”以及“敌对组织”的渗透破坏活动;及时收集和掌握影响社会稳定的各类情报信息,分析研究敌情、社情、政情动态;加强对秘密力量和信息队伍的管理工作;负责信息网络的监管;对重点部门、对象和重点单位开展安保。

国保属於警察系列,他们每天进出公安局大门,但是很少穿着警服,行动诡秘,面目模糊。他们专干违法之事──这话有些诋毁这些国家公务员,准确地说,他们具备超越法律的特权,可任意剥夺公民的正当权利,但是却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国安与国保的区别在於,前者不属於警察系统,一九八三年由“中共中央社会调查部”改制为国安部,专门针对外国派出特工人员,搜集所在国情报。简单而言,国保对内,国安对外。

手机、互联网成最简捷监控方式

跟全国许多地方国保打过交道,但更多的国保躲在背后秘密窃听、跟踪监控,他们从不会露面。最为恐怖的一次是在二○○六年四月,我的手机被监控,一路从甘肃、西安、成都、昆明、广州到深圳都遭严密监控,中途在成都落地刚刚几个小时,甘肃国保窜去亲属家,打问我的去向,同时接到深圳朋友报信,国保去她学校和家里警告别跟我来往;在昆明到广州列车上,五名警察藉口查毒品,拥进卧铺车厢,将我所有行李、书本翻遍,用手持电脑查验身份证,却没查同车厢其他旅客,然后扬长而去;我关闭手机潜入深圳仅仅两天,国保指挥派出所警察,跟踪至朋友家,然后将我拘捕,称我撰文诽谤深圳市公安局,审讯至半夜才释放,交换条件是让我书写保证书:必须在三日内离开生活工作将近十年的深圳。他们称我“危害深圳治安,破坏深圳形象”;又称不离开也可以,他们每天会去我工作和居住的地方。随后两名便衣警察跟在屁股后面寸步不离,访友办事他们驾警车载送,终被甩掉。期间我愤於国保的肆无忌惮,致电深圳市长期监控我的某国保(他们惯用化名):去公安局跟他谈判,被拒绝,他称你想去哪告就去哪,欢迎去北京上告。三天后我被迫离开深圳。

手机和互联网是最为简捷的监控方式,当然还有其它秘密方式。对於重点人群──持不同政见者、异议人士、作家、记者、律师、上访者、宗教人士、NGO等民间组织和群体事件领头人等等他们认为有违维稳的力量,採用不同的监控和限制方式。他们会去你的家人、同学和朋友处调查──了解经济收入状况,与你如何来往,谈过什么,你现在哪里;甚至剥夺你的工作权利、切断你的合法收入来源、禁止你出境出国──说你出境会“危害国家安全”。两年前我隐居南方期间,国安局通过我发表在海外文章和电子邮箱等渠道侦悉互联网IP地址,然后通知公安局,辖区警察与居委会联合以查访流动人口名义登门调查,随后通过房东转告实情并威胁房东私自出租房屋未缴税勒令搬家,称我是“民运分子”,被迫一年内三次搬家。这已经算是国保比较“文明人性”的驱赶方式。

国保作为个体非常神秘

当然国保会发展线人,现在最为时兴的叫法为“信息员”──可能是你身边的每个人,绝大多数人是被蒙骗成为帮凶。必要的时候,国保会非常礼貌地找你喝茶吃饭。他们文质彬彬,措辞得体,甚至会与你主动握手、问好、道别;会给你递香烟、倒水。但是,他们可能转眼就会罗织罪名,将你送进监狱;可能去你父母家或兄弟姐妹或同学的单位和家庭调查,我的家人屡屡被国保骚扰、施压。有人被假象迷惑或出於恐惧和自保,竟会感念国保执法文明,理解他们都是在执行上级命令,从而愿与国保交朋友,随时提供受害者行踪。国保所做的一切骚扰、迫害和监禁,无非想通过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让敏感人士屈从於淫威闭口或放弃维权行为。有关国保与国安的介绍,在大陆网络随处可见,但作为个体则非常神秘,无名无姓,这也正是他们不怕将来受到清算而为所欲为的原因。

国保肆意剥夺公民权利直接构成“警察国家”底色,他们对人性中恐惧、贪婪与无意识的精准发挥和利用,超过哪怕是最为伟大文艺作品的描述。对於国保的迫害手法,除非作为受害者亲身体验──年年月月,时时刻刻,会将正常人逼到抛弃法律等游戏规则的复仇境地。用文字和影像展示“警察国家”真相和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有太多的局限性。

我,我们,从未放弃对民主自由的追索,哪怕明天国保就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