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0月8日刘晓波被宣布获得今年的诺贝尔和平奖,人们就在为他寻找参照系。中国的异议人士阵营在为他找,中国政府也在为他找。异议人士阵营有人说他是中国的曼德拉,有人说他是中国的昂山素姬;而中国政府方面呢,近日一篇题为《诺贝尔和平奖沦为西方政治工具的若干案例》的官方文章为此列举了以下几人:萨哈罗夫、瓦文萨、达赖、戈尔巴乔夫、昂山素季、伊芭迪。这样一种状况多少令笔者有些诧异,因为两方面仿佛有意无意的都忘记了一个人,即德国人卡尔•冯•奥西埃茨基。而以刘晓波到目前为止的人生经历来说,他的最准确参照系毫无疑问应该是奥西埃茨基。

我们来看下面这样一个对比:

奥西埃茨基于狱中获得1935年诺贝尔和平奖,是第一个在监狱中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人;刘晓波则是除他之外于狱中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仅有的另一个。

奥西埃茨基是记者、作家、和平主义者;刘晓波是作家、政论家、和平主义者,他和303名公民共同发起的《零八宪章》所宣示的核心理念是自由、人权与和平转型。奥西埃茨基是因言获罪,多次入狱;刘晓波当然也是因言获罪,且入狱的次数一点不比奥西埃茨基少。

1933,纳粹开始在德国执政,实行法西斯独裁统治,包括爱因斯坦在内许多热爱自由的德国人选择了逃离。但奥西埃茨基毅然选择继续留在德国,并且一如既往的坚持自己的反战立场,向世界揭露德国违反《凡尔赛条约》,重整军备的诸多事实;1989年,刘晓波已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访问学者。但他毅然回国参与六四民主运动,并从此拒绝离开中国,坚持在国内从事批评政府的写作,以及从事领导独立中文笔会、起草《零八宪章》等社会活动。

奥西埃茨基获奖时的德国执政党叫纳粹,纳粹是音译,如果按字面意思去译的话,应该称之为国家社会主义德意志劳工党。至于这个党的核心政治理念,被称为国家社会主义,或民族社会主义,主张国家权力绝对集中化,即极权主义;至于刘晓波被判刑的当下中国,人们再清楚不过了。执政党是中国共产党,其核心政治理念是社会主义,主张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制,被称为中国有史以来最极权的一届政权。

奥西埃茨基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1935年,德国是正在崛起的大国。纳粹党执政后将犹太人的资本悉数收归国有,并加强和扩大了国家所有制度,德国经济极具活力,国民经济的增长异常迅速,是当时欧洲经济最发达的国家。军备方面,德国于当年撕毁《凡尔赛条约》,实行兵役制,迅速把陆军人数从10万扩充到60万。所以,无论经济,还是军备,当年作为一战战败国的德国都令世界瞩目;至于当下中国的情况,相信人们就更熟悉了:近三十年来,中国经济持续高速增长,号称世界加工厂。至今,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的经济体,外汇储备全世界第一。军备方面,中国在近年间投入大量财力购置飞机、舰船,甚至有消息称,中国政府正在建造航空母舰,以打造攻击性海上军事力量,军力令周边各国所畏惧。

奥西埃茨基获得诺贝尔和平奖,据说当年的德国外交部如此表示:“奥西埃茨基系因犯有泄露国家机密、危害国家安全等罪被德国司法机关依法逮捕判刑的犯罪分子。某些人打着‘维护和平事业’的旗号,授予其诺贝尔和平奖,完全是颠倒是非,充分暴露了他们粗暴干涉德国内部事务和侵犯德国司法主权的政治图谋。我们对此表示强烈不满和坚决反对。事实已经证明,并将继续证明,他们的行径绝不能改变德国社会进步和发展的事实,也蒙蔽不了世界各国人民。”而刘晓波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后中国政府发言人这样讲:“诺贝尔和平奖应授予‘为促进民族和睦,增进各国友谊,推动裁军以及为召开和宣传和平会议而努力的人’,这是诺贝尔的遗愿。刘晓波是因触犯中国法律而被中国司法机关判处徒刑的罪犯,其所作所为与诺贝尔和平奖的宗旨背道而驰。诺委会把和平奖授予这样一个人,完全违背了该奖项的宗旨,也是对和平奖的亵渎。”他并威胁:“诺委会授奖刘晓波与诺贝尔和平奖宗旨背道而驰,也会给中挪关系带来损害。”

如此种种,毫无疑问可以看出刘晓波与奥西埃茨基的情况何等相似。我相信我大致可以了解中国政府为什么没有把奥西埃茨基作为刘晓波的参照系!因为如果把奥西埃茨基当作刘晓波的参照系,很自然的就会产生以下三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首先,共产党执政下的中国将不得不与臭名昭著的纳粹德国共享骂名。而这恐怕是共产中国说什么也要避免的,因为纳粹德国的名声太臭了,不是一般的臭。在当下世界,恐怕没有哪个国家、哪个政党,愿意自己和他们被放在一起,作为同类来看待。

其次,中国政府很难再拿“干涉内政”、“西方政治工具”之类的说辞来攻击诺贝尔委员会,因为人们会问,难道当年干涉纳粹德国的内政也不可以吗?

第三,共产党执政的中国政府恐怕还要面对这样的压力:即使纳粹德国在历史上的名声那样的臭,当奥西埃茨基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便很快被释放;诺贝尔委员会并被允许到德国亲自向奥西埃茨基颁奖。而如果中国政府坚持不释放刘晓波,不允许他亲自到挪威领奖,恐怕更不会允许诺贝尔委员会到中国亲自向刘晓波颁奖,那不说明共产党执政下的中国连纳粹德国都不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