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高耀洁老人谈漫漫防艾路不能承受之重

《参与》记者11月1日晚拨通了高耀洁老人家的电话，由于高老家的电话后来受到严重干扰，采访在进行约一小时后被迫中断。访谈进行中，

记者感觉到高老思维敏捷，虽然话题沉重，回答也不失幽默，但围绕防艾的整个谈话中透着一股深深的失望和无奈。

高老说，每个月她都会把来访的艾滋病人记录下来，今年10月份一共来了34个病人，其中29个都是农民，这29人中有一个民办教师，全部是通过输血被传染上艾滋病的。血液传播又直接导致了家庭传播，家庭传播案例的增加也反映出血液传播的途径正在多样化。每年因血液传播造成的艾滋病传染案例有增无减，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疾病防治的问题，而是一个民族的问题，解决的不好就会是一个民族的悲哀。谈到血液传播的根源，高老一针见血地指出，根本原因并不是因为大量贫困人口卖血，而是地方政府的极度腐败一手促成。尽管中央从 07年6月开始为期半年的全国非法采供血专项整治工作，高老对其效果并不看好，用她自己的话说，这十几年她已经对政府的行为看透了，上令不能下达，下面隐瞒真实情况不向上反映，地方官员说一套，做一套，有个民谣说的最形象，“村骗乡，乡骗县，一骗骗到国务院 , 国务院下文件, 一层一层往下念, 念完文件进饭店, 文件就是不兑现”，中央的文件到了地方上等于废纸一张。以她当人大代表的经历为例，情况反映了好几年，结果不但没有好转，基层干部迫害群众的花样反而更多了。非法采血卖血活动现在由白天转到晚上，由公开转为地下，表面上看起来是减少了，实际上根本没有得到控制。艾滋病人群现已扩展到全国 ,早在 1988 年, 河北省的孙永德主任医师发现库存血液里有艾滋病毒, 他曾多次向上级反映, 均石沉大海. 现在山西、陕西、甘肃、内蒙、安徽、山东、河南、河北、吉林、黑龙江、新疆、广东、广西、 云南、 贵州 等31 个省， 没有一个空白点，高老在谈话中多次呼吁，“艾滋病绝不仅仅是河南一省的专利，不要一提到艾滋病，就只想到河南的上蔡和文楼，河南的‘ 血浆经济’ 还是从山西学来的。艾滋病在全国传播的速度必须引起高度重视。”

  “现在艾滋病最主要的传播渠道还是血液传播，其次是家庭传播( 包括母婴传播)，再其次是性乱、嫖娼卖淫和吸毒传播。”这句话高老在多个场合已说过多次，她仍不忘再强调一次。高老最近刚刚收到一封来自一个免疫学专业大学生的来信，这个学生告诉高老，他发现高老有关防艾著作中所讲的事实和教课书上的内容竟然截然不同，他感到非常吃惊。高老痛心地指出，从她1996年偶然发现并开始调查艾滋病通过血液传播开始，近十二年过去了，政府不仅未承认这一事实，而且对敢讲真话的人采取了严酷打压的态度，象她本人，多年来言行一直处于当局的严格监控之下，“识时务者”的专家昧着良心说着和政府统一口径的假话，这样的人太多了。而坚持真理的专家迫于压力，为了不说假话只好保持沉默 , 如桂希恩教授, 他是个好人。高老无不遗憾地说，当年一起致力于防艾事业的同事, 能支撑到现在的已经所剩无几。由于医院、血站等第三方责任被感染艾滋病病毒的患者或受到恐吓威胁不敢说出真相，或因为贫穷只好接受几万元换一条人命的赔偿。由于当局对艾滋病真相报道的封杀，中国记者不敢下来，外国记者下不来，大多数群众对艾滋病如何传播和预防的了解还是极其片面的，对其在中国传播速度之快更是毫无知觉。加上政府和专家对安全套防范艾滋病和性病的过份宣传，也促进了这两种疾病的迅速蔓延。高老今年已是八十岁耄耋之龄，目前右眼因白内障接近失明，双腿因长年奔波严重浮肿，老人知道需要做手术但又担心被人陷害，她清楚自己因为防艾的事得罪了不少官员，有高官造谣中伤、侮辱其人格， 更得罪了无数要发艾滋财的骗子，尤其是医骗子。他们想打着高耀洁的金字招牌来骗钱，达不到目的就向高老打恐吓电话“ 我要杀了你！”，或者是在网络上谩骂说，“政府的药不管用，治不好病，却又不让吃我们的药, 这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因为防艾的事让高老认清了不少人的真实嘴脸，因此她只有拖着疲惫的病体哀叹，“今后我敢相信谁？”

漫漫防艾路实在有太多不能承受之重。除了从血液传播上阻断艾滋病，老人还有两大心事，一是打击发艾滋财的骗子，二是救助艾滋病病人和孤儿。高老发现，现在有很多发艾滋财的骗子背后都有政府官员或官太太撑腰，可谓一边搭台一边唱戏，进行联手诈骗，共发国难财。高老表示 ,现在放弃和中国官员的任何通话，她对此已不抱任何希望。此外几乎每天都会有全国各地的艾滋病病人或孤儿找到高老家中寻求帮助和支持，老人会留下他们吃饭，给他们一些衣物或钱，有时还会帮受害人联系媒体，帮孤儿联系寄养家庭，她觉的自己所能提供的帮助实在有限，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从根本上解决这些无辜受害者的困难。高老本是一位医生，十几年来她履行的不仅是一位医生的职责，还履行了揭露中国艾滋病真相、普及防艾知识、维护艾滋病患者及孤儿权益的职责，这些应该是政府、媒体或其他相关组织份内的事情，事实上却由一位老人承受了这不能承受之重。

继《鲜为人知的故事 —艾滋病、性病防治大众读本》 、《一万封信 —我所见闻的艾滋病、性病患者生存现状》 、《中国艾滋病调查》 、《艾滋病与性病防治》 、《中国艾滋病调查》 之后，高老还有《十年防艾路》和《艾滋殇》两本书尚待付梓，但《艾滋殇》最近已接到退稿，《十年防艾路》的编辑因故丢掉了工作，他就把《十年防艾路》的书稿从上海带到了广州，结果未知。

附高耀洁博客链接：

http://gaoyaojie.qzone.qq.com/

http://blog.sina.com.cn/gaoyaojie

（高耀洁/杨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