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据说要把老虎关进笼子里了,这是一件大事。跟畜类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平时我们把一头猪赶进猪圈都要颇费一番周折,更不要说关一只吃人的老虎了,所以这件事非同小可,大意不得,马虎不得,否则是要出人命的。正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很有必要看清楚人和老虎所占的不同位置,做出符合实际的判断,免得一厢情愿,来一场空欢喜,或者反倒被老虎戏耍一番,倒贴上无数条性命。

我认为目前的态势既严重又复杂。

说态势严重,还不是因为老虎有多么健硕和凶暴,本性多么残忍(这一点我们早已经领教过了),而是在于,至少截至当下,人民非但不具备把老虎关进笼子里的任何能力和手段,反而是被老虎关在了笼子里,老虎正在笼子外边横行霸道,为所欲为,超过国防预算费用的维稳费用把你指认和反抗老虎所犯罪行的一切权利都剥夺殆尽了,此种情况下,所谓“把老虎关进笼子里”如果不是一句漂亮的说辞,就像过去十年某人经常玩弄诱人的辞藻,流了很多虚假的眼泪,却一点儿没有耽误他的家族分秒必争地掠夺国民财富一样,那就应当有系统而精到的政治改革措施、经济改革措施和文化改革措施,把人民放出来,让人民获得“把老虎关进笼子里”的能力和手段,非如此,我们只能认为归根结底还是在“逗你玩”,是老虎在拿人寻开心。

说态势复杂,是因为人被老虎关在笼子里时间太久了,六十多年了,很多人的灵魂已经被锈蚀得面目全非,人性发生了很大改变,不仅50年代到70年代出生的人是这样,就是在80年代出生的人中间,也大面积出现了良知与责任消解、精神与意志萎靡的景况,这些人究竟有多少冲出笼子的渴望,实在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情,即使把笼子打开,他们还爬得出来吗?还能像人那样站立吗?还呼唤得出来人的声音吗?还捆绑得住老虎吗?

更值得注意的是,在长期被囚禁的状态下,一些人已经丧失人类最为宝贵的道义与良知,丧失了正义品格,只剩了动物性的求生本能,假设这些人拥挤到笼子外面,面对着琳琅满目的革命成果,面对着唾手可得的民脂民膏,他们经得住诱惑吗?他们会成为人民利益的守护者吗?如果他们改变主意,不想把老虎关进笼子里了呢?如果他们只想着让自己变身为老虎,也得到吃人的权力呢?如果他们与他们反对过的老虎纠结在一起,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开始另一个轮回,另一个王朝更替呢?那时候人民又该怎么办呢?

这不是杞人忧天。

(二)

读过鲁迅作品的人都熟知中国人懦弱、愚昧的国民劣根性,鲁迅先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倾尽一生之力,试图用文学改造国民性,一直奋战到形单影只地离开这个世界。将近一百年过去了,情况有没有改变呢?我认为没有改变。在远比古代专制主义更为冷酷的现代专制主义——最主要特征是私有制改变为权力者所有的公有制以及由此发生的政治形态、经济形态和文化形态的彻底改变——荼毒下,鲁迅先生指认的民族精神肌体的溃疡,非但没有痊愈,反而进一步腐烂和蔓延了,神州大地,目力所及,到处都可以看到人性扭曲、良知泯灭、道德畸变,在这样的社会文化背景下,莫说老虎漠视人的权利,就是人自己,又有多少人性的自觉呢?你能指望这样的人冲出笼子吗?你能指望这样的人提出人的主张,不顾身家性命地捆绑住老虎,把它关进笼子里吗?

前段时间笔者参观位于纽约哈德逊河西岸的西点军校,车行途中,导游用英语和中文介绍这所美国最悠久的军校的历史,充满了对美国职业军人精神的敬佩。这时候后排传来一个女声,说有一个故事与大家分享,大家当然很高兴,鼓掌欢迎她,结果我看到一个烫发的中年妇女来到前面,接过话筒对大家讲述了一个关于朝鲜战争的故事,曰:“我中国人民志愿军冒着零下四十度严寒潜伏了三天三夜,一直等到美国大兵进入包围圈,才发起攻击,很多冲锋的志愿军竟然没有脚,全都被冻掉了,吓得美国大兵呜哩哇啦乱叫……这件事被写进了西点军校教材,他们认为中国军人是为了祖国而战,而美国军人是为了金钱而战,所以美国在朝鲜才打了败仗。”

我看到在美国接受教育的年轻导游的脸由红变青,由青变绿,中年妇女刚把话筒递还给他,就断然说道:“你这个故事是假的。首先,人不可能在零下四十度潜伏三天三夜不被冻死;其次,人也不可能在冻掉脚的情况下还能发起冲锋;第三,美国人比任何人都看重生命,他们绝不会把金钱看得比生命重要,换一句话说,他们不可能为了金钱去打仗。西点军校的校训是:‘责任、荣誉、国家。’这也是所有美国军人的信念,他们只为这个信念去打仗,去送死,而不是为你说的那个金钱。”车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导游和缓了一下语气,接着说:“国内到处都是宣传,到处都是谎言,我建议你多读一读英文出版物,你就会知道很多很多历史和现实的真相了。”

我当时就在想,这位中年妇女仅仅是因为不知道历史和现实的真相吗?不,人的愚昧固然与无知有关,但无知绝不是愚昧的唯一根源。试想,一个从生下来就被囚禁在笼子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像人那样活着会达到怎样的精神境界呢?怎么可能知道像人那样思考会呈现怎样的灵魂形态呢?他不知道,他不可能知道。“不知者不为罪”,你还真没办法抱怨那位烫发的妇女愚蠢,尽管她真的很愚蠢,愚蠢到了极点。

我由此还想到,如果烫发妇女是鲁迅先生笔下那位一无所有的阿Q,还会有改变命运的动力:“我要什么就是什么,我欢喜谁就是谁……得得,锵锵!锵令锵!我手执钢鞭将你打……锵锵!锵令锵!”未庄也许还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然而此阿Q已经不是彼阿Q,他有了钱,虽然仍旧微薄,却也可以吃饱穿暖,不至于看到赵太爷就吓得筛糠,他甚至还可以随便摸小尼姑的脸,与吴妈困觉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怀有“手执钢鞭将你打”的万丈豪情,去操心什么把赵太爷关进笼子里呢?他不会有这个兴趣了。

必须指出,烫发妇女作为一种类型,广泛地麇集在不同阶层的人群之中,构成了中国社会庞大的社会基础,正因为有了这个社会基础,老虎才得以心安理得地腰间挎着钥匙在囚禁人的笼子外面徜徉,才得以提出为人民建立“公民道德档案”,才得以当着我们的面肆无忌惮地强取豪夺,才得以公开或者隐蔽地将数以千亿计的资财转移到国外,才得以丧心病狂地强奸我们的女儿而不必担心受到法律制裁,才得以公然用推土机把我们的房屋夷为平地然后扬长而去……老虎的本性就是吃人的,在这个件事上我们还真说不出什么,现在的严重问题是,我们中的很多人既不把自己当人看,也不把别人当人看,通宵不睡,仅只是想赶早去杀人现场弄一个人血馒头回来,这才是中华民族近代以降一切不幸的根源。

前不久一位热心为民众维权的著名律师和我谈到国民性问题,曾经痛楚地说:“我经常想,我冒着生死为这些人奔走是不是值得?”我能说什么呢?我不能阻止他,因为我知道信念是不能被阻止的。我们都为信念活着,有时候甚至与进入事件的具体的人无关,也正因为这样,那位值得敬佩的律师才最终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在为人的尊严而奔走和呼号。也许哪一天他就倒在血泊中了,如果此时此刻你看到他为之牺牲的那些人抓着馒头拥挤上来蘸他的血,不要奇怪,这就是中国,鲁迅先生早已洞悉了的中国。

(三)

有人曾经痛心疾首地说,在专制淫威下,中国人都是顺民;统治的缰绳放松的时候,他们都是刁民;动乱或者革命发生时,他们又都是暴民……这就是中国亘古不变的“三民主义”,除此以外中国人似乎完全不知道还有第四种活法。这位作者举例说,导致幸亥革命爆发的四川保路运动并非公民维权,而是一场典型的刁民造反,是一群贪婪的乡绅对一个垂死政府的无耻敲诈。总括来说,所有的统治王朝建立之初都会举起屠刀肃反杀人,到了末年都会倡扬建立和谐社会,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中国人是既不可能成为公民也不可能建成公民社会的。

一个不能实行宪政民主的国度,一个不能完成从人治向法治转变的社会,人民也就不可能完成从刁民转变具有自觉意识的公民,只能持续不断地给老虎创造生成的条件,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完全可以说,毛泽东是善良的中国人民亲手培植制造出来的,当前张着血盆大口饕餮国家和社会资财的形形色色的老虎,也是善良的中国人民亲手制造出来的。

一个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的民族,当然也就是无所谓对自由与民主的向往,他们看不到或者装作看不到笼子,感觉不到或者装作感觉不到桎梏,觉得一切都挺好;他们舒适地活在不自由之中,就像每天都心满意足地赞美生活的囚徒……这诸种精神特点尤其体现在知识分子身上。

不可否认,中国少数知识分子精英(尤其是公共知识分子)继承传统读书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道义责任,做了很多唤醒民众、推动社会进步的工作,为此承担了巨大的政治风险和人生风险,有的身陷囹圄,有的家破人亡,有的成为体制外游荡者,有的穷困潦倒不名一文……他们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做了能够做的一切,历史将会记住他们的功勋。

然而这无法掩盖作为整体的中国知识分子令人失望的状况。在“利出一孔”的社会政治制度安排下,相当一些人的灵魂质地已经变得易碎而疲软,本性已经变得卑劣而猥琐,再也无法承担历史和现实的严峻责任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还远未脱离为稻粱谋的境界,他们活着的唯一目的似乎就是在社会浑水中为自己捞一条鱼。捞到大鱼的兴高采烈,发表文章赞赏说:“这条河很不错,这里的石头很值得摸一摸,千万别离开这条河!”捞到小鱼很不悦,在座谈会或者饭局上抱怨说:“一条像样的鱼都没有的河,值得我们去热爱吗?我们至少得知道另外的河是什么样的呀!”完全没有捞到鱼的家伙则像穷凶极恶的歹徒那样衣衫褴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发微博,诅咒说:“连鱼都没有的河还是他妈河吗?推翻了这条河!”我们听到的很多关于形形色色的主义的鼓噪,大体上都可以归于上述品类。

在这些人群中是不会出现哈维尔的,你更不可能在他们中间看到米奇尼克的身影,反之,我们看到了很多日思夜想执掌中国国家权力想当老虎的人——据说在海外民运分子中间,目前已经有了三个总统,两个国家主席,有的还像发热病一样每星期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我看到一位著名知识分子曾经给重庆大都督写效忠信,对“唱红打黑”极尽赞赏和吹捧之能事,字里行间浸透了令人肉麻的谄媚和下作,只差说“你就让我给你当一回儿子吧”了。在我最近接收的来自国内的邮件中,三天两头可以看到一个号称“中国××党中央委员会”发布的文告,开头是:“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兄弟的同志们……”所有这些都散发着未来将要变成虎形的梦想气味,尽管目前他们仍旧被关在笼子里。

这就引出了一个新的话题,如果中国真的发生革命,革命以后会怎样?

(四)

我去年写了《革命以后会怎样?》(2012-2-18)一文,恰好呼应了今天的话题:谁能保证那些信誓旦旦要把老虎关进笼子里的人会不会成为新的吃人的老虎?我列举了毛泽东的例子。

毛泽东领导的中国革命事实上是一场农民革命,在形式和内容上与陈胜、吴广、李自成领导的农民起义没有什么不同。就个体来说,毛泽东与造反的农民领袖心灵相通、血脉相承——公元前209年,刚刚起事的陈胜壮怀激烈,曰:“壮士不死则已,死即举大名耳!”接着,这位眼盯着皇帝宝座的乡邮员悲愤地质问苍天:“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意思是:“日你妈的!难道你们丫这些王侯将相就是天生的吗?!”过了两千一百四十五年,在贫瘠的陕北高原上同样眼巴巴盯着皇帝宝座的毛泽东同志也壮怀激烈,赋诗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意思是:你们前面那些皇上都不济事,要说干事情,还得看我毛泽东的!结果,毛泽东像陈胜、吴广、李自成那样,也率领农民起义军推翻了旧王朝,也住进紫禁城做起了皇帝。做了皇帝的毛泽东得意地把自己定位为“马克思加秦始皇”。这是人类历史上最恐怖的结合:“马克思”奠定了中国的乌托邦社会主义道路,“秦始皇”则把严厉的社会控制手段发挥到极致,整个中国变成了密不透气的铁桶。

中国文化是根深蒂固的皇权专制主义文化,这块广袤的土地是制造专制者的最好温床,历史上之所以不断发生革命导致专制的状况,实在与这种文化有关。这里说的文化,当然不单纯指孔子的儒家主张,更是指我们所有人的生活和思维方式,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不是专制者制造专制,而是我们制造专制者,专制者才得以制造专制。假如胡风先生当初别喊那句“时间开始了”,他还会遭受磨难,最终被革命碾碎么?假如中国知识分子在1957年堂堂正正站立,决绝地宣称:“不自由,毋宁死!”中国大地还会发生那场血雨腥风式的政治清洗么?假如中国科学家1958年不像钱学森那样违背科学精神,揣摩圣意发表文章论证粮食亩产达到数万斤“是可能的”,大跃进所造成的民族灾难还会那么骇人听闻么?假如周恩来不是毛泽东的仆从,而是一个有独立意识和独立作为的政治家,毛泽东的罪恶还能够延续那么久远么?假如林彪和林立果打出反对党的旗号,就像台湾民进党叫板国民党那样,在顺应民意中拓展政治作为,他们还会以宫廷政变者的身份被记入历史么?假如中国人具有明确的自由、民主意识,成熟到在特殊利益集团的掠夺面前像大山一样屹立,同声说“不!”改革开放还会演变为权力和资本对国民财富肆无忌惮的饕餮么?中国还会面临有可能中断现代化甚或全面法西斯化的危险么?

遗憾的是历史从来不相信“假如”,它总是遵循着自己的逻辑和路径发展,所以在中国革命这条道路上该发生的全部发生了,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说,我们目前所置身的这个时间节点,是过去之延续,未来之开始。在这个时间节点上,除了上面这些之外,我还想到如果真的发生革命,绝对不能再任由革命者去操纵革命了,必须有一种独立的超然的力量来看护革命,这意味着革命者(那时候革命者已经成为了统治者)必须被监督,绝对不能给任何人复辟专制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我们不仅需要懂得反对的革命的哈维尔,更需要守护革命成果的米奇尼克,而这两者所代表的精神资源在我们这块土地上都极为稀缺,在这片经常孕育暴烈革命的大地上,我们面对的是绝对的贫瘠和荒凉,就像月球景色一样看不到绿色,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五)

1949年以后,中国传统文化被拦腰斩断了,我们这个民族的精神道德几近于破产,现代专制主义的大厦正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当我们幻想把老虎关进笼子里的时候,一定不要忽视很多人已经丧失了人的质地,一定不要忽视绝大多数人正在昏睡,如果这时候你对他说:“喂,哥们,醒醒嘿!把老虎关进笼子里嘿!”他会以为你在戏耍他,连眼睛也不睁就咒骂一句:“去你妈的!”你以为导游那番话会说服烫发的妇女吗?不会的!烫发妇女一定会坚定地认为,年轻导游是一个被美国国家意识形态毒害了的人,他们害怕中国崛起,一心想诋毁中国,她不可能自觉到恰恰是她被国家意识形态毒化了,所以她才被老虎关在了笼子里——更加可悲的是,她并不知道自己被老虎关在了笼子里。

还被关在笼子里,人又怎么可能把老虎关进笼子里呢?所以现在第一位的任务是要想方设法把人释放出来。怎么释放出来呢?依照我愚拙的想象,我想首先应当让人说话,别动不动就把人家抓起来投进监狱,别每天24小时全天候监视人家居住,别因为一篇正当表达思想的文章就查封报纸和刊物,别动不动就关闭网站和博客,别动辄就说“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别随随便便就封人家的微博账户,手底下留点儿情面,尽量少删帖或不删帖……这就等于把囚禁人的笼子打开了,人就会忽闪着眼睛看着你问:“你……真的要放我出去么?”你信誓旦旦说:“君子无戏言!你只管出来便是了。”那个人才可以出来。

把人民释放出来,你就有责任有义务公布你的家族有多少财产了,你就有责任有义务解决天文数字的公款消费问题了,你就有责任有义务向人民说清楚国企垄断向利益集团分流多少国民财富了,你就有责任有义务给人民提供安全健康的饮水和食品了,你就有责任有义务让人民呼吸到未被污染的空气了……就像一幅在网络上疯传的漫画标题所言:“脱吧!轮你了!”

世界上的事情往往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上述场景能出现吗?几乎不用思考就可以断言:这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所有这一切都不过是我们善良的想象!正如我前面所说,突兀在我们眼前的无情现实是:笼子的钥匙并不在“人”的手里,而是在凶残无比的老虎手里,并且是亮锃锃地挂在老虎腰间的,这时候你却说要把老虎关进笼子,作为特殊利益集团的老虎会怎么想呢?它真的肯把钥匙摘下来,打开那把锈蚀了的铁锁,把准备将它自己关进笼子里的人放出来吗?具体地说,它敢不把人抓起来投进监狱吗?它敢不每天24小时全天候监视人居住吗?它敢不查封有违宣传纪律的报纸和刊物吗?它敢不关闭传达思想的网站和博客吗?它敢放松对互联网的管制吗?它敢不封闭活跃的微博账户吗?它敢少删帖或不删帖吗?它不敢,绝对不敢,因为它知道,任何让步都有可能意味着笼子被打开,它知道人民一旦被释放出来,它自己就会被关进去,这是生死存亡之道,它不会让步的,半步都不会让,这是古往今来的铁律。

退后一步说,即使其中一只老虎(真正进行改革的政治家)想把人放出来,其他老虎(利益集团)又怎么想呢?它们一定会说:“你这不是疯了吗?你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结论是:不灭了丫的天理不容!于是发一声呼啸,偌大的一群老虎张牙舞爪地扑将过去,结果就把那只想把人放出来的老虎撕碎了……这样的事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回到开头。我说“态势既严重又复杂”,指认的其实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至少在可见的未来,让老虎把人放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不要说把老虎关进笼子里了。

2013-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