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大陆,有一种人声称可以看到党、政府特别是元首释放的“信号”。

 
 
 

社科院院长写了一篇檄文,国内阶级斗争永不熄灭。这篇东西带来了相当大的“震动”,不仅是因为其文风在向文革时代的气息致敬,更因为它激起了相当大的“惧怕”。反驳者众多,使用了嘲讽、批判等手法,都在否定这个“阶级斗争”的不合时宜。

在此之前,社科院属下网站发表了另一篇文章,驳斥杨继绳在《墓碑》一书中“三年困难时期饿死三千多万人”。这个驳斥没有什么效力,其荒谬和可笑不值一驳.它将惨绝人寰的悲剧形容为“探索性错误”,为党合法性辩护的心切,很难说是正常的文本。

批评者带着不同程度的愤怒驳斥这两个东西,是因为觉得它们所释放的“信号”是错误的,是不合时宜的,是不应该出现的。换言之,这些“信号”不符合愤怒者的期待。但恰恰在这里值得一问:这些“信号”难道不是“真”的吗?难道不是一种“事实”表达吗?

在中国大陆,有一种人声称可以看到党、政府特别是元首释放的“信号”。比如从邓小平改编剧,看到重提改革的信号;从四中全会的主题,看到“依法治国”的信号;从反腐,看到清理权贵、进而为改革清除绊脚石的信号。这些人自称改良派,其实可称之为“信号派”。

同样是这些人,当看到另外一些情况时,则认为“信号灯”失灵了。比如,他们认为尊孔不是习近平的真实意思,他们认为隆重纪念毛泽东只是当朝的欺骗性假动作,他们认为反腐真的是以时间换空间,他们认为抓捕律师、记者是因为手下作乱,并非阎王本意。

“信号派”在看到心仪的信号时,就会抚额相庆,认为遇到了明君良臣;而当看到那些坏的信号时,先是将信将疑,随后就断然否认: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事实,XXX不是这样的。比如社科院这两篇东西,就被排斥在积极的“信号”之外,被认为是怪力乱神。

问题是:为什么社科院的东西不能是“阶级斗争”的信号呢?这篇东西虽然使用了陈旧的语言和过去的论述方法,但撇开这些阐释上的新旧,官府对血拆的嗜血爱好,城管对小贩的凶狠攻击,法庭对无辜者的审判,官商经济对民众的霸凌,哪一样不是“阶级斗争”呢?

同样是没有定罪的,红二代和高管可以装束齐整,而草民就必须光头囚服。同样是媒体,新华社拿了公关费可以退还了事,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市场化媒体就必须戴上“新闻敲诈”的枷锁.在这里,“信号”複杂了,理解也要复杂起来,“信号派”有些烦。

在中国,随着大众媒体被彻底压服,“真相”已经告别了大陆人。在“真相”难寻的前提下,人们转头去看自己择定的“信号灯”,无条件、不顾事实地索引“信号”就成了依据,以此确定立场。选择性地寄託於“信号灯”,迷失还是小事,主要原地踏步,坐化成观灯一族。

在行动者眼里,世上本没有“信号灯”,因为行动自然会选择方向;但是在“信号派”眼里,没有信号灯是没法过活的,“信号”就变成了遥控式的蛊惑,足以操纵灵魂。而在某些关键问题上,“信号灯”是不准备释放信号的,“信号派”就成了那位“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

现在这个时期,真相已被抛弃了,不受重视,人们习惯於簇拥在“信号灯”下分辨或争吵“信号”的含义.一个类似於奥威尔笔下的网络1984正在从这里诞生,并在信号派的选择性盲区中铺陈开来。“信号”里无法读懂中国,一个“阶级斗争”的定性足够咀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