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老人坐著麋鹿車來到中國,受到了中國年輕人的夾道歡迎。各式各樣的聖誕樹上掛滿美麗的飾物,間或也有一些「抵制聖誕」的紙牌。
當年輕人越來越熱衷於聖誕節的時候,抵制聖誕,也要從年輕人入手。每年一到12月25日、26日,總有人醜態百出。2014年的重點,是西安和長沙——西北大學現代學院在平安夜組織學生觀看孔子等中華傳統文化宣傳片,教室門口有老師把守,並稱誰過聖誕就給誰處分。校內橫幅上寫著「爭做華夏優秀兒女,反對媚俗西方洋節」等。在湖南,一群高校學生身穿漢服上街高舉標語「抵制聖誕節」。對於這兩地的反聖誕行為,微博上一片譴責之聲。抵制聖誕,非常愚蠢。抵制者的邏輯是:因為是西方的節日,所以要抵制。那麼,我們今天有幾件器物或精神符號不是西方的呢。僅就與基督教有關的,除了聖誕之外,還有元旦、周末,連公元紀年都是來自聖誕。如果要徹底抵制聖誕,那麼,我們得恢復皇帝年號的紀年方法,並且要取消一周七天的循環,取消周末。要說反西方,不知道來自西方的馬列主義要不要反。湖南大學生號稱自己穿的是漢服,但是從照片上看,怎麼也看不出漢服的樣子,倒像是青樓裝束。大學生們需要先搞清楚什麼是漢服,以及長袍馬褂到底是外來侵略還是中華傳統。我在微博上稱那些高校、學生為愚蠢,但並不反對他們抵制聖誕。喜歡聖誕的人,有慶祝聖誕的權利;不喜歡聖誕的人,有抵制聖誕的權利;雙方有相互批評的權利。任何人的公民權利都應該得到維護。抵制聖誕的人說:聖誕節就是商家的操縱。這個判斷基本是合理的,但是,消費者說:我知道是商家的操縱,我願意加入商家操縱的遊戲並從中得到快樂,關你什麼事?公民權利的前提是,你不能行使自己權利的時候,侵犯別人的權利。比較突出的例子是反日。中國某些愚蠢的年輕人,生活困頓無著落,就在反日的喧囂中尋求自我滿足。他們進行反日遊行,那是他們的公民權利,但在遊行中去破壞別人的日本車,那就是犯罪了。反聖誕的人不像反日分子那麼無理,是因為他們面對成千上萬的聖誕狂歡者,勢單力孤,並且不像反日分子那樣舉著民族主義的旗號,所以不那麼理直氣壯。這反倒讓他們抵制聖誕的行為更獲得一些同情。「你有抵制聖誕的權利」,此處的「你」,指的是「公民」。公權力部門沒有此項權利。比如,西北大學阻止學生過聖誕,就是侵權;他們聲稱要處分過聖誕的學生,則是侵權行為的暴力化,學生應該去起訴校方,檢察機關應該對西北大學提起公訴。湖南大學如果是自發遊行,那完全合法。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微博上,一位湖南大學生給我留言說:「王老師,我們是被迫的。學校統一買了漢服,學生會發給我們服裝以及標語,要求我們上街舉牌抵制聖誕……拒絕的話,沒有說有具體什麼懲罰。我們擔心會在獎學金、找工作等問題上受到報復。」如果此言為真,則湖南校方不僅侵犯學生權利,並且涉嫌濫用公款。中國實行公有制,公立大學每年得到不菲的政府撥款,這些錢全部來自納稅人。大學用納稅人的錢去破壞納稅人慶祝聖誕,是對納稅人的強姦。聖誕節進入中國,遭遇了商業操作、政治鬥爭、公民權利三項因素的纏繞。中國人總能把事情複雜化。中國目前估計有1億基督徒,如果公權力明目張膽地對聖誕節進行攻擊,會造成什麼後果呢?一群把子女送到西方讀書的人,鼓動那些在中國讀書的人抵制西方文化,這不僅荒唐,而且很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