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次有关柴静纪录片的讨论中,人数很少的异见人士发挥了比人数更厉害的影响力。
 
 
 
本次雾霾大讨论,之所以发生的前提与基础,除了柴静的纪录片,至少包括以下一些因素:大陆媒体对雾霾问题持续经年的深度报道所培养的问题意识,政府因大型赛事清理污染工厂所形成的反差,美国驻华使领馆坚持不放弃空气质量的公共传播,环境维权运动引发的生存担忧。
 
按照讨论乍起、讨论分化与对抗、讨论受限、讨论末期几个阶段来看,本次大讨论全都涵盖,没有中途戛然而止,也没有真的导致行动、它完整地呈现了大陆公共讨论的情态,集中展现了参与者的立场与观点,是对大陆现阶段公共辩论品质的一次崭新检验。
 
在讨论前期阶段,各路观点悉数登场,在不到十个小时内,反方观点出现;然后又用了不到十个小时,论者口中总结的“激进的政治反对派观点”粉墨登场。在传出有禁令时,讨论曾有短暂的摇摆和徘徊,导致观点循环重复。而到了后来,辩论反倒有了可喜进步。
 
细数本次讨论的进步,或者说可以称之为“得”的部分,当属破除了一个看法,那就是:公共讨论应该不问动机,不究结果,否则前者就会带来阴谋论,后者则造成实用主义。经过这次讨论,许多人接受了这个观点:阴谋论有现实基础,不能轻易否定。而结果本身也应该受到推敲,毕竟只有结果才能检验手段。这两个方面的进展,相当于为阴谋论和动机论正名。这在过去的辩论中很少见到,但这一次明白无误地展现出来。
 
以这样的话语成果作为基础,那种将治理雾霾归结为政府首要责任与义务的论点,成了正反双方都默认的立场──尽管护卫柴静的公知及改良知识分子依旧对批评者保持敏感,但他们无法驳斥这个观点。至多是将这种立场总结为对雾霾讨论的“冒犯”,以为会引致政府打压,导致讨论失效。但在整体上,环境治理的问责制归咎为政府,双方没有真的否认。
在本次大讨论中,人数很少的异见人士发挥了比人数更厉害的影响力。这主要得益于在人数上占优的泛改良派的“抬举”──他们将异见人士的观点等同于对柴静本人的攻击,在反击时间接壮大异见人士的声势;还有,泛改良派非常希望保持议题的稳定,因此对异见人士采取了激烈的拒斥,这在更大程度上激发了异见人士的斗志。要知道,在历次的公共辩论中,改良主义都在道德与辩论技术上落入下风,现在尤甚。
 
异见人士以对制度与政治的娴熟见解,将类似的观点很轻易地转移到雾霾议题上,同时,利用护柴人士的急迫心理,加以辩论上的粘合与发挥,借力打力,从而占据了辩析能力及道德指向上的优势地位。改良派知道自己无法进入行动范围,但异见人士却将讨论引入行动范畴,无疑棋高一着,在行动策略及解决方案上占据了道德高地,超越了“呵护女神”的狭窄格局。
 
因此,到了讨论的末期,随着禁令下发,护卫柴静的人士因为忿恨发出了更有情绪化的责骂,反倒将异见人士的冷静立场衬托无遗漏。而在事实上,禁令本身也佐证了异见人士的分析,亦即政府本身即构成雾霾治理的障碍。所以,有人认为禁令帮柴静解了阴谋论的套,但其实更帮了异见批评者的忙。他们赢得了这场生活议题的全面胜利,这种胜利对他们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