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社会化过程,就是个学习过程,这个过程有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学会讲理。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完成这个过程,很多人一直到死,都不会讲理。还有一些人,只是学会了蛮不讲理,或者吵架。由于中国的情况特殊,有些人则是学会了大批判,尽管已经进入21世纪,当下的中国大批判最为流行。无疑,这是一种文革范儿。
人们都说,要摆事实,讲道理。其实,讲道理不仅要摆事实,还要讲逻辑。讨论问题,首先得确定某一个话题,不能随便跳荡。比如说我们讨论民国的新闻自由问题,双方都可以摆出证据,说是有还是没有。但你不能一下子跳到闻一多和李公朴的被杀上去,那跟新闻自由,并不是一个问题。但是,有的人,不仅能跳到闻李案,而且还会扯到宋教仁被暗杀上。要说暗杀,跟新闻自由有关的暗杀,也应该是申报老板史量才的被暗杀。但是,如果真的有强大的新闻管制,用得着这样的暗杀吗?
当然,逻辑也得合乎常识。有一种说法是,民国的自由,只是资本家的自由,有产者的自由,知识分子的自由,而劳动人民没有自由。言论自由,在很大程度上,是体现在发表上的,当然,主要体现是知识分子身上。如果你举不出证据来,说那时的劳动人民,因为说了一句错话,被投入监狱,那你就不能说劳动人民没有言论自由。退一万步说,如果一个社会连知识分子的写作自由都没有,那么怎么证明它有劳动人民的自由呢?
其实,能够讲理,前提得人与人之间互相尊重。而没有学会讲理的人,从根本上讲,就从来不会尊重人,没有学会把人当人。他们只尊重权力,尊重强者,只听得懂权力和强力的语言。所以,根本没有办法跟他们讨论问题,因为他们一张嘴,就会说,某某之流,某某狗崽子,再不就是用最下流的语言,问候你的家人。或者干脆赤裸裸地威胁,要杀要打。
无疑,这是文革的传统。文革大批判的语言风格,文体形式到辩论形式,一直传到今天。在这样的文革范儿里,凡是跟我一不一致的人,都不是人,都应该批倒批臭,再踏上千万只脚。没有上暴力,动拳头,或者刀枪,已经是开恩了。对于某些在文革中这样摆过威风的人,通过这样的咋呼,这样的叫嚷,这样的威胁,也许可以唤起一些昔日回忆。而对于那些跟着咋呼的年轻人来说,只能是吸毒,上瘾之后,无以自拔。
然而,文革毕竟过去了,再呼唤,也回不来了。这样的文革范儿,即使在网上,多数人,也只能匿名逞凶,连自己的真名实姓都不敢露。真的拉出来辩论,恐怕一个回合都战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