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倩：悖论怪圈：“稳定压倒一切”制造了“不稳定”，成为“最不稳定的因素”

从官方的观点看来，任何人不受控制的行动都有危险性。对中央上层最要紧的是稳定，“稳定压倒一切！”

深入乡村的“维稳”标语

河南艾滋病事件中，在“稳定压倒一切”的大原则下，“扰乱社会秩序罪”为各级官僚提供了一种恰当的手段：不但可以一笔抹煞酿成悲剧的初始本因，还可以推卸体制官僚应担负的责任；不但理直气壮地恐吓镇压艾滋病人“闹事”，还可以笼络收获一般“恐艾”的社会民众民心；不但可以借“维稳”的名义围绕着艾滋危机对官僚体制实行动员创建业绩，还可以“政治正确”地“与中央保持一致”，污蔑他人打压打击异己。在这种逻辑下，任何非常事件只要与“稳定”“维稳”接轨，官僚体制的运作便可以拉回常规，回到安全轨道。就这样，“稳定压倒一切”在政治运作的各个层面变成了行政执法者创建政绩牟取利益的资源和筹码——只有制造“不稳定”，才能彰显职能部门作为“维稳”工具的功能，完成政治的和经济的“寻租”，以此达到非如此便不可达到的目标：获取自己在体制内的政治经济最大利益。2010年5月27日的《社会科学报》报导︰2009年度全国维稳经费达到5140亿元，超过了当年的国防预算4806.86亿元人民币。

于是，事物走向反面，似乎一切都陷入了一个悖论的怪圈。比如计划生育，只有制造“超生”才有罚款的收益；比如B镇派出所查处非法生产烟花爆竹，必须要人从事非法生产才有查处中的“创收”。同样的逻辑，“稳定压倒一切”制造了“不稳定”，成了“最不稳定的因素”。

对于当下中国，最严重的问题是面对一个利益和权力都严重失衡的社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同时实现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最大化和维护社会的正常运行两个目标，几乎是不可能的，社会也很难稳定。权力集团为了维护既得利益，就不得不压制人民群众正当的利益表达，这难免酿出群体性事件；为了平息群体性事件，就必须花费诸多的人力财力精力“维稳”；为了维护既得利益，很多在其它国家行之有效的反腐败措施都不敢采用，而只能搞“运动”式的走过场，继续浪费资源耗费精力；而失控的权力还会不断制造出“群体性事件”，不断产生腐败，加剧权力的失控，埋下更多“不稳定”的隐患，为此社会还要付出更大更沉重的代价。也许世界上只有中国才有“维稳办”这样的机构，才会施行“稳定压倒一切”的政治运作模式，但是在这里，“稳定”已经成了一种终极性的否定因素。为了确保“稳定”， 无视和拖延社会深层矛盾的解决，无期限地推迟本该进行的社会管理体制和政治管理体制改革，以致许多该做的事情不能做，许多应该解决的问题无法解决，管理社会成为一件相当困难和费力的事情。

在河南农村艾滋病事件中，在底层社会艾滋病人群便被妖魔化，被定为“打击对象”并以种种口实对之加大“打击力度”，一些权力部门甚至不惜挑动事端把水搅浑制造“不稳定”，以证明自己的“政治正确”。他们利用掌控信息的权力，为自己涂上意识形态的合法色彩，左右逢源，上下要挟：对上，借“维稳”之名，任意夸大不和谐、不稳定因素，恐吓绑架上级，换取更多的财政投入，制造政绩；对下，借“防乱”之名，把一般社会矛盾政治化，上纲上线，超常规地强化利用法治机制，阻止打压人民群众正当的利益诉求，肆无忌惮地执法犯法欺压盘剥百姓。这种对社会公平和普通民众的伤害，对国家执政宗旨的践踏，对政府公信力的玷污，正在造成严重后果，激发生成新的社会矛盾的爆发点。有民间分析家认为，面对因社会严重不公、司法极度腐败、政府公信力丧失的多种问题交织难解的情况，民间大规模骚乱发生的可能性日渐增大。

就这样，打着“稳定”的旗号制造“不稳定”，体制自己制造了反体制的力量，社会自己制造了反社会力量，变成一个被颠覆的社会。行贿受贿腐败成风更导致深一轮恶性循环，“不花钱办不成事”成为官方民间上下一致的“共识”。在民间，羊毛出在羊身上：以种种罪名处以罚款、拘留、批捕、判刑，这个过程拉得很长，“等着层层烧香送钱”，当大家都靠花钱办事时，结果是花钱也办不成事。在官场，“送家太多形势变了”，更陷入一面是“买官卖官，提拔靠送”一面是“送的不用，容易出事”的悖论怪圈，并且无可救药地沿着贪腐的惯性滑下去：“有送照样收，贪污不受贿”，连黑社会的“道德操守”都不如了，做官从政变成“高风险”行业，官场内部危机四伏。。最终导致全社会的溃败，“恶政刁民”，极易“出事”，官民关系严重对立，于是不断的“上访”与“打压上访”，基层社会矛盾白热化一触即发，且盘根错节，一旦东窗事发，上上下下连带出一大片——引发更高一层面的“不稳定”。尽管B镇派出所长于安一案“有明确界限只弄他一个”，但是，当整个社会道德社会秩序全面沦丧溃败之时，难保被卷进沉没下去的只是一个于安，将于安树立为“全国全省表彰的先进模范人物，省级劳模”，“标兵典型”的那些“上级”，B镇派出所长于安“送礼记录”名单中的那些人，真的可以永远高枕无忧安然无恙吗？矛盾重重内外交困，实则皆祸起萧墙。已有学者指出：历史将会证明，“稳定”不仅不会压倒一切，很可能会毁灭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