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萍乡。(郑义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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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萍乡。(郑义提供)

昨天读到一篇很好的报导,是谈人为地质灾害的,题目是《煤掏空了 地挖塌了 这里的人被逼当起“车匪路霸”》文章开篇就十分生动,描述了几个人从埋伏的山坡上冲到山路转弯处,拦截运煤的卡车。那麽,果然是“车匪路霸”吗?接下来的描述证实并非如此:

司机们显然并不吃惊,甚至已经与他们达成了某种默契。七个人甚至都没有说话,司机已经从高高的驾驶室中伸长了手,递下一把零钱。等候在一旁的女人一把拿过,也不数。同时,拦在前面的五个人迅速分成两拨,仪仗般列队在路两边。卡车重新发动油门,呼啸而过……

女人把钱一张张捻开,数了数,刚刚司机给了6块3角,每个人分不到一块钱。这样的“勒索”戏码每天都要上演,没有惊愕,没有讨价还价,甚至没有争吵。在矿坑边、山路上、转弯处……他们一次次飞奔,打着法律擦边球,用这种不体面的方式获取几块钱。 

——这里说是江西萍乡湘东镇巨源村。为首的拦车者是一个老头,名叫“阿四”,和其他六个老太太一样,都是本地村民。多年来,眼看着矿坑一片片吞噬掉自家的良田和池塘,到如今已一无所有。可现在,煤矿停了,煤老板走了,房塌了,地陷了,工作没了,生活被完全摧毁了。

今日之萍乡,煤炭採光了,留下的是掠夺式开採所造成的惨重的地质灾害。放眼望去,大地千疮百孔,布满被遗弃的巨大矿坑,又变成一个个不能饮用的黑湖。原来兴盛的矿区小镇人去室空,变成一座座鬼城。原来屋舍俨然的村庄,大地沉陷,房屋开裂倒塌。地下水位下降,含有害物质过多无法饮用。道路随地层塌陷,车辆通行困难……——遗留下来的村民,吃喝住行,已全面陷入採煤后遗症的重重包围。
萍乡,已成为一片上帝的弃地。

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自由主义先知海耶克曾谈到:他得到的一个重要教训是:忽视了“时间因素”。他认爲,学术界对于“时间”领会迟钝,远不像政客、运动员和演员那样深知“适当的时机就是一切”。他在很多经济学着作中都试图引入时间的因素,但在一般经济学着作中,时间的关键作用——事情将在何时发生?在因果之间可能有多长的时间?——却完全被忽略了。

我们中国人将痛切地回忆起他的这些告诫。

我们都知道许多事情必然会发生,一个自由、民主的社会必将出现,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时代必将到来。但是忽视了时间:事情将在何时发生?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当梦想成爲现实之际,我们还剩下什麽?以沉船爲例:到全体乘客可以举手投票并决议立即扭转航向、紧急抢修之际,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和几块船板?

在论述环境资源崩溃的《中国之毁灭》一书中,我曾转录了一个帖子。一位化名网民首先列举了种种末世现象,比如中共高层子女率先逃离国境,入籍外国以留后路;比如加紧掠夺资源和环境,哪怕逃离之后洪水滔天;加紧敛聚,积累逃亡资本,加强镇压,草木皆兵……等等;最后写道:“现在我们都清楚了,共产党正在准备逃跑,人民应该做些什麽?是以‘和平理性非暴力’慢慢等待共产党良心发现,等待它把民脂民膏榨乾,等待再次牺牲掉宝贵的发展机遇,还是给它一棍子,让它早日滚蛋,早日结束国人的痛苦呢?我选择后者……”——很清楚,他说的也是时间。因为我们和我们的后代不可能在一片资源与环境毁灭殆尽的弃地上重建家园。尽快结束这种制度性的毁灭真的很难吗?设想一个情景:在某一个早晨或黄昏,所有不能再忍受下去的人们,哪怕以最温和的口吻齐声说一个字——“不”。——当然我也明白,这对于经过近七十年思想封锁与奴化教育的人很难。如果不幸而确实如此,再如果历史的偶然性不及时介入,中国必定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