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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民众抗议书商失踪(网络图片)
 
 
铜锣五子陷迷踪,九七前诺遂成空。
多情莫道悲情扰,江山得自无情中。
 
                   ——为铜锣湾五子失踪所作
 
 
桂名海在失踪了三个月后按惯例被发声了。幸福的人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罪名,桂承认获交通肇事罪后戴罪越境,桂还被承认不堪心理压力回国投案自首。受害者父母的丧女之痛让人动容,桂民海的愧疚痛悔合情合理,中共以惯用的道德制高点瞬时将焦点从跨境绑架转移到道德审判上,舆情应对深解围魏救赵三味。
 
一个真实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情故事,一个可能真实的一男六女的多情故事,还有一个只论成败不论是非的无情政权,如何跨越时空交织一处?生活是最佳的剧本,根据已确认的片段,失踪案剧情大致可以勾勒出来。
 
赵厉王年间,中共对意识形态的管控愈加强势,在内地搞得乌烟瘴气自不必说,中共渐次把触角伸向境外。香港作为与内地相连的言论自由之地其出版界以出版中共高层权斗、秽闻的“政治禁书”而闻名,“禁书”内容或真相历历、或捕风捉影,内地访港游客是“禁书”的主要客源和坚实拥趸。
 
近年来中共加强了对海外媒体的管控,香港“禁书”逐渐不见容于当局。2013年10月,香港晨钟书局负责人姚文田因计划为流亡作家余杰出版新作《中国教父习近平》在深圳被诱捕,2015年5月,73岁的姚以“共同走私普通货物罪”被判处十年徒刑。姚文田被捕后,余作出版计划一度悬置,直到香港五七学社负责人武宜三承诺出版此书,但之后武称自己“收到一个令人恐惧的电话”,再一次放弃了出版计划。最后,该作由香港开放出版社与台湾前卫出版社出版。2014年5月底,香港政论杂志《新维月刊》、《脸谱》创办人王健民与杂志编辑呙中校分別在深圳家中被当局带走, 2015年11月两人因涉嫌非法经营罪公开受审。两人都是香港永久居民,其中王健民同时为美国公民,他们当庭认罪,案件择日宣判。
 
上述是大背景,话说两头,浙江宁波人桂民海1984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1988年负笈瑞典哥德堡大学,后入瑞典籍。2008年前后,桂定居于德国。桂浸淫香港出版业多年,旗下公司包揽出版、发行、零售全过程,桂早年入职香港夏菲尔出版有限公司,2012年4月桂与蔡某某(李波妻)共同成立了“巨流传媒有限公司”,并从夏菲尔公司带走了两位员工,即此次失踪的吕波与张志平。据公开的资料,2013年时桂与李妻分别持股49%,余下2%由吕波持有。2014年林荣基将其创办20年的铜锣湾书店卖给巨流公司,林本人留任店长。2014年9月,巨流公司两位大股东分别给予吕波15%股份,现股权分布为桂民海34%、李妻34%与吕波32%,书店的日常工作由店长林荣基、巨流总经理吕波及业务经理张志平打理。
 
如同中共十八大后常挂嘴边的“政治规矩”,在新闻自由的香港出版界亦有“政治规矩”,如不能出版现任中共党魁本人情事、私生活的书。不遵守政治规矩的代价之一是必须远离中共控制的地域,包括香港,屡屡破坏“政治规矩”的明镜出版集团总裁何频,近年来从不踏足内地和香港。桂去国以后也许从来没想过回内地,瑞典公民身份,是他的在港重要的心理保障,因此桂不甘“政治规矩”所囿。得益于扎实的历史功底,桂本人也是位高产作家,他在香港迅速异军突起,短短几年所售禁书占据全港三分之一市场,桂的辉煌和悲剧就此埋下。
 
2012年初桂民海欲将曾任检察官的沈良庆所著《双规问题民间调研报告》付梓成书。当局通过中间人游说桂放弃出版,桂或收钱封版,但沈良庆后来接洽了武宜三的五七学社,《双规》终得面市。该书的出版令当局大为光火。旧仇未解,又添新恨,桂民海失踪前计划出版新书《习近平的6个女人》,今上脐下三寸乃党中央的裆中央,今昔战场是头等国家机密,寡人之疾,赵王严旨。基于与桂之前的龃龉,干脆新账老账一块儿算吧,当局祭出横扫天下的不二法门,以“规避法律让一个被调查者进行配合”的办法“亮剑”了。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决定绑就要一网绑尽,绑一两个反而会弄巧成拙,既不能搞垮巨流公司,也不足以震慑香港各界,而且留几个巨流的骨干在外兴师问罪,局面只会失控。一网绑尽比绑一两个更稳妥,可收“一石三鸟”之功:一则翦除令习尴尬的资料,阻止巨流继续出版某些书籍,二则“禁书”背后的黑幕将一览无余,比如真实作者是谁,作者有没有后台,作者的资讯来源是谁,尤其是有没有政治派别故意放料、借书兴事,如有则可推断政敌的动向,当然每本书的作者、资讯提供者或者故意放料者都将面对不可知的后果,这是另话;三则向香港的新闻自由释放一个信号: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就做覆巢之卵。因此所有知道“裆中央”的人必须到案,桂当仁不让成为“首恶”。
 
绑意已决、目标既定,接下来就是技术性问题,同时绑还是分开绑?分开绑先绑谁?何时何地何借口绑?如何绑?最终决定:行动以“首恶”为核心兼顾他人相机行事。
 
桂民海在德国、香港、泰国都有房产,桂定居德国并取得居留权,一年四分之一的时间在香港,不定时的去泰国度假,鉴于桂在国内被通缉,况且桂父去世桂都没有回国奔丧,当局料定在境内抓桂可能性不大。如用合法手段在境外引渡桂,根据桂的国籍和活动范围,瑞、德、泰三国只有泰国与内地签订了引渡条约,但从泰引渡桂需经泰法庭裁定,届时瑞典必会卷入,因此合法引渡不是首选,内地亦没有在港的执法权;如用下作手段,德国山高路远,首先被排除,香港的局面很微妙,但占“地利”,可作备选,泰国小老弟一向很给大哥面子,可算“人和”,得手后向内地转移也算方便,还算“地利”,一旦失手还有引渡垫底,而且东南亚当局向来罩得住,远有王炳章,近有包蒙蒙,当局都搞定了。
 
2015年10月6日,桂从香港飞抵曼谷,当局久等的“天时”到了,连环绑票大戏登场了。
 
最先失踪的是吕波,他最后使用书店电脑的记录为10月14日,当日吕在深圳寓所被带走,吕的家属或受到威胁,当局严令封锁消息。吕是香港人,约45岁,一年前娶了一位大连女子为妻,常去深圳团聚。 
 
桂敏海在曼谷逗留四天后于10月10日入住他位于芭提雅海滨的度假屋。10月17日13时许,桂短裤、短恤驾车购物回公寓后携乘一名男子,此后失联。 
 
张志平最后使用书店电脑的记录是10月22日, 10月24日10时许,十几名携枪便衣突然包围东莞凤岗镇刘家大院(张妻家),随后冲进屋内,带走了张志平。32岁左右的张是香港人,大约四年前,张志平迎娶了东莞一名刘姓女子,此后便常常北上与妻团聚。
 
林荣基最后使用书店电脑的记录是是10月23日,林于10月24日失踪,林亦为香港人,约61岁。
 
四人失踪后李波独力支撑店务,12月30日有人打电话订购十多本书,包括《习近平暗通薄熙来》、《习近平后院失火》等,李在仓库取书后即告失踪。当晚10时许,李妻接到李波打来的电话,电话显示主叫地在深圳,对话中李波反常用普通话,并对自己的所在地欲言又止,李并没有离开香港的出境记录,回乡证也依然留在家中。之后李多次联系其妻,称以“自己的方式返回内地,配合有关方面的调查”,不要做揣测。65岁左右的李波是香港人,同时有英国国籍。
 
几点疑问和推测:
 
为什么先抓吕而不先抓“首恶”桂?
 
当局对五人的个人信息、房产、家庭、行踪等状况很熟悉,与姚文田被熟人钓鱼类似,桂失踪前的最后露面显示他亲自驾车并主动携乘一人驶离度假屋,桂既然能被这个人单独约出来,桂也可能就是被这个人钓鱼到泰国,桂的行程应该自始至终都在当局的股掌之中。即使先抓别人只要封锁消息,当局有把握不惊动桂。吕波10月14日入境后在深圳的家中秘密被抓,吕的同事、朋友毫不知情,但久则生变,抓吕后当局一定会马上对桂下手,只是在等一个桂自投罗网的最佳时机,三天后桂被绑。
 
桂被绑架后的回国途径
 
当局得手后为防止边防检查时桂名海反抗的可能性,选择通过非正常渠道离开泰国。桂失踪后曾致电度假屋物业经理允许几个“朋友”进入他的公寓,桂的“朋友”来后物业经理问他们桂在哪里,其中一人告知桂与朋友正在柬埔寨赌场赌博。后桂的“朋友”搭乘出租车前往柬埔寨与泰国接壤的边境赌城Poipet,并有意或者无意的留下行程线索。从芭堤雅开车至柬埔寨赌城Poipet只需两个多小时,没有护照入境柬埔寨也十分方便,只要透过Poipet赌场的熟人即可直接带入柬埔寨,这是转移桂的最佳路径。11月9日公安部包了四架飞机从柬埔寨、印尼将254名通信诈骗嫌犯押返中国,凭当局在柬埔寨能量,把桂运作成诈骗犯混杂其中,完全没有问题。
 
林的失踪地
 
香港署理保安局局长李家超在回应李波失踪案时说:“香港警察港岛总区失踪人口组正跟进事件,由于李波是在香港失踪,事件的性质与此前四名失踪的书店股东及职员有所不同”,李家超证实了吕张林三人有出境香港的记录。当局自恃抓吕张林三人“于法有据”,因此只对桂李两人的“蹊跷回国”有回应,而对其它三人避而不谈。10月24日约10点,当局在众目睽睽下抓张志平,可以推断林荣基先于张被抓,张作为收网之鱼已经不怕走漏风声了。当局采取的是内紧外松的边控,10月23日当局放张入境,控而不抓,张入境后当局可能提高了对林的边控级别,导致林可能在深圳过边防时就被抓了。
 
为什么绑架李波?
 
2015年岁末,当局在四人失踪已轩然大波的背景下在香港绑架了李波,应该把李的被绑与其他四人失踪放在一起考量,借鉴血酬理论,绑架的诉求值得中共置一国两制的底线于不顾,绑架的收益足以让中共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中共的诉求是昭示其在香港的权力存在,告诫港人香港一国两制的解释权、主动权从法理到现实都在中共。中共从试探和挑衅香港的执法权入手,“自愿配合调查”将成为“新常态”,中共让香港默认跨境执法的“新常态”,默认久了就会变成习惯,中共在一片反对声中我行我素,唯此才能让港人领悟“问香江大地,谁主沉浮”, 唯此才可一劳永逸的解决“占中”问题。
 
中共的收益是让香港接受当局设定的言论自由的界限。97以后,香港媒体或被收编,或被掺水,很多媒体人离开香港,谁敢叫板,前有姚王呙,现有五子案,白色恐怖之下,寒蝉效应既成。收声或离港是香港出版界必须面对的选择。
 
当然,绑李直接的用意是铜锣湾书店必须马上关张,也不排除李有当局在被掳四人身上久求不得的猛料。李波平日鲜理店务,四人失踪后,铜锣湾书店已名满天下,但李波一点都不“识相”,居然还敢维持书店经营,对客户的“禁书”订单有求必应甚至送货上门。书店不消失就会成为事件的活标本,书店的影响甚至可能超过以前,这是当局不能容忍的。 
 
桂民海被认罪的视频中出现了几处明显的矛盾:名字之误、年龄之误,让人怀疑桂是否被交通肇事。舆情应对是绑前决策的一部分,当局必然对桂民海的情况了如指掌,需要根据桂的情况炮制一个“自愿回国”的理由。桂父2014年去世,桂母也年逾八十,如果当局说桂思母心切且欲回乡为父扫墓,因出版禁书的原因桂通过非法途径入境不料被抓也冠冕堂皇,当局没这么说是因为有更好的理由:2004年前后,桂敏海卷入一起交通事故致人死亡案,2004年8月桂以交通肇事罪被判刑两年缓刑两年,同年11月,桂戴罪越境离开中国。这是当局百试不爽的手法,以人生污点收迫人就范、自证其污、引导舆论、转移矛盾四功,薛蛮子、周世峰概莫如此。拿桂交通肇事戴罪越境说事,在道义上桂就先输一城,这一招对墙内的人很奏效。   
 
中共立党至今,向以实用主义为圭臬,邓小平的猫论就是实用主义最好的注脚,中共好坏的标准不是善恶、不是正邪、不论高尚或下流,也不论真情或假意,中共唯以成败论英雄,死者的屈辱、弱者的悲鸣都被中共信手拈来作为维护其统治的工具,古今中外一切都为中共的政治服务。比如南京大屠杀,毛时代鲜有人提,红卫兵小将们甚至信口雌黄地说“南京大屠杀是杀国民党的”,于是南京大屠杀遗址被毁坏殆尽,很长一个时期南京大屠杀在中国学术界里是研究禁区。国门开放后“蒋匪”下山摘桃的说法蒙不下去了,但“蒋匪”必须丧权辱国,必须祸国殃民,加上当时日本篡改教科书的刺激,中共才从故纸堆里翻出了即将被彻底遗忘的国耻南京大屠杀。中共要表达的是:民国首都30万国民惨死,要牢记中华民国治下的国耻,日本贼心不死,只有中共才能保国卫民。谁要质疑中共的用心谁就是汉奸,可当年谁说“感谢日本皇军侵略中国,否则我们现在还在山里,就不能到北京看京剧了”?谁放弃了日本对华的战争赔款? 论对中国人民和中华文明的戕害,日本只能屈居第二,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屠杀的行径这是日本的国耻,中共当国后在和平年代饿死几千万老百姓又才是赵国的国耻,赤匪之祸,甚于日寇。日本的教科书为侵略树幡招魂,乌鸦笑猪黑,中共的教科书又好到哪里去呢。中共钦定的国史经不起推敲,这也是中共死守内地舆论阵地并祸及香港的原因。桂案中共沿用了一贯套路,揪住他人的错误大书特书,对自己的犯罪行为避而不谈。用受害者悲情掩饰当局的无法无天,这是对受害者的玷污,桂民海当负应负之责,当局该负什么责?
 
自2013年姚文田案到铜锣湾五子案,香港中国政治书籍出版界已风声鹤唳。这个曾经享有绝对言论自由与出版自由的城市,新闻自由渐缩,出版自由已被套上藩篱。
  
铜锣湾五子案当局的用意远远不止言论出版自由。中共不会没有评估香港的反应就草莽行事,之所以强力而为是有更深层次的政治考量。民主、人权之于港人如同水和食物,中共当初允诺香港实行一国两制,低估了港人对于民主的需求。97后中共在对港问题上动作不断,中共可以控制特首遴选制度、可以施行学校爱国教育,可以扶植建制派,可以对基本法二十三条施压,但中共控制不了港人的对民主的追求,而且港人的抗争随中共的控制的加强而加强。中共在内地视公民运动、律师维权、网络自由为洪水猛兽坚决打压的同时,香港雨伞运动的影响已波及内地,中共已不能等闲视之了。中共已没有耐心和香港磨嘴皮子了,中共磨刀霍霍,要以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解决问题。中共不在乎理由有多拙劣,不在乎天下悠悠之口,也不在乎香港的想法,继续摆出我是流氓我怕谁的嘴脸。中共有意把绑架搞得明火执仗、肆无忌惮,甚至对绑架百般粉饰、公然叫好,因为中共要向香港传递一个信息:这是我的地盘,我就这么干了,而且以后经常这么干,我在内地干了几十年了,13亿人都习惯了,所以你们也要习惯。分化、瓦解、权力存在、温水煮青蛙就可能是中共治下香港“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