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中共中央十七届三中全会的召开及落幕,围绕土地改革及流转政策的讨论已经成为备受学界争议的热点话题。然而,会议公报对“土地流转”只字未提,仅仅耐人寻味地将土地承包关系由原先的“长期稳定”进一步深化为“长久不变”。而被国内外媒体视作是1978年以来最重大的土地改革措施的《中共中央关于推进农村改革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也千呼万唤“难”出来,真实印证了资本利刃深入农村腹地所遭遇的空前阻力。
经济奇迹以牺牲农民地权为代价
时值改革开放三十年后的今天,中国宏观经济发展中存在的城乡失衡现象已经濒临矛盾激化点,严重威胁到和谐社会的长治久安。如何将七亿农民拉进城市化和工业化进程的轨道,如何盘活农村土地资产、增强内需,从而突破中国经济长期\”外向依附\”的瓶颈已经成为决策层亟待攻克的难题。据2007年公布的一份调查数据,中国失地农民高达4000多万人,且以年增300多万人的趋势飞速膨胀,正在发展成为一支新的贫困生力军。尤其是从1988年开始,中国建立了土地有偿使用制度,农民分享土地\”农转非\”增值收益和资本化收益的权利被政府剥夺,房地产开发商勾结地方官吏强占民田的现象异常突出,这也是90年代农村经济凋敝和农民生活艰难的主要原因。与此同时,中国城市却在上演开发区和特区经济日新月异的\”奇迹\”,这些\”奇迹\”正是以地方政府和强势集团剥夺《宪法》所赋予的农民地权为代价。
Bildunterschrift: Großansicht des Bildes mit der Bildunterschrift: 徘徊于城市与农村之间的农民工曾经致信朱镕基总理反映\”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的中国著名的三农问题专家李昌平认为,中央政府应该认真总结90年代以来在土地立法和政策上的教训,\”扩大农民地权一定要抓住两个核心:一是要让农民占有更多地租增值,二是要让土地成为农民的发展资本。抓不住这两个核心的任何制度安排,无论是什么\’化\’或是再延长承包权70年或是永佃制或是永包制或承包权物权化,都可能是假保护农民地权之名,行剥夺农民地权之实,是一种\’制度性\’欺骗农民、便利强势阶层剥夺农民地权的\’技术性\’手段。这种情况90年代以来频频发生,是一定要加以防范的!\”
土地集体制还是私有制?
普遍认为,提高农民收入离不开扩大农民地权,但具体到\”土地流转\”的方式问题上,\”左\”、\”右\”两派展开了异常激烈的论战。以李昌平、温铁军、潘维、贺雪峰等为代表的\”左派\”学者主张在现有的法律框架内改良土地制度,坚持《宪法》规定的\”土地农民集体所有制\”不动摇。他们认为农民土地产权不可能像城市房产一样\”自由交易\”,而以中国目前的城市化工业化现状,短期内不可能提供给几亿进城农民稳定的就业岗位,一旦土地大规模流转,在现有社会保障尚不完善的情况下,可能形成大量失地流民,进而危及社会稳定。
以秦晖、党国英、吴敬琏、厉以宁等为代表的\”右派\”学者则主张弱化集体权利,将土地权利逐步乃至最终完全交付到农民手中。其中,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秦晖日前在《南方都市报》发表长文《十字路口的中国土地制度改革》,指出\”土地私有制最大的好处是可以遏制官员圈地。\”秦晖认为,在新时代,土地私有制是目前可以选择的各种方案中相对比较好的一种方案,因为\”在把地权交给农民之后,有权势者不能想抢就抢了。我觉得当今中国农村最严重的就是这个问题。自从税费制度改革之后,农村问题的核心就是土地问题。\”
集体化,但不要被集体化
Bildunterschrift: Großansicht des Bildes mit der Bildunterschrift: 谁赢得了农民,谁就赢得了中国毋庸置疑,土地私有化的主张有利于资本下乡以及农村生产要素的整合,对中国实现农业现代化、加速金融产业发展具有重大意义,但是这种\”公司+农户\”的经营模式遭到了左派学者的痛斥。李昌平指出,\”学界右派\”的构想存在着致命的弱点。例如,《宪法》不支持土地私有化,《承包法》也只承认农户承包权30年,如果不修改《宪法》和《承包法》,一步到位的私有化主张是行不通的。此外,在政府和社会强势集团与民争利的环境下,单个农民根本无力保护私有土地产权。\”现实情况是法律和政府并不能有效保护农民私有土地产权,农民必须依靠\’村民小组\’、\’经济联合社\’等集体组织团结在一起。\”
对于李昌平所讲的集体化,秦晖基本持赞成态度,但前提是要有真正的集体。\”要实现这一点,我觉得比土地私有制还要困难。\”秦晖称,中国的土地制度本来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就是这样的:村官可以随意卖地,但\”被集体化\”条件下的村官和村民的利益并不一致,这就导致很严重的问题,例如广东的\”达濠事件\”。正是因为农民为了这种问题上访的越来越多,政府后来才提出\”地政垂直化管理\”这个说法。现在再把它下放回来,那和90年代初的情况不是一样吗?因此,\”问题的关键还是\’被集体化\’。如果\’集体\’本身就已经侵犯了农民的权利,你再给这个\’集体\’增加权力,那它对农民权利的损害不就更厉害了吗?\”秦晖提出,\”农民要有\’结社\’权和\’退社\’权,在形成\’集体\’这个方面要有更多的进步。\”
对此,左派学者讥笑说,这一\”理想主义\”的方案并不具有可操作性。如果强制推行或用非正当手段\”和平演变\”,农村社会将演化为强势集团和体制内极少数当权者联合专制社会,\”共产党将会逐步失去农村和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