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苗 知名宪政学者
人云亦云的事情,民调的走向,不足以作为终局裁决。民调甚至民意可以做历史性方案的参考,证据或者挑战,确不足以成为裁决的理据。
民意如流水,如月亮阴晴不定,初一十五各不同。 「假主义」,真问题。从问题出发解决问题,而不是从意识形态或者主义出发解决问题。民意类似于司法中的当事人,政党是辩护律师,而缺乏裁决之法官。我在政治思想历史中发现法庭式的思考,其中要求哲人像法官一样思考。智慧从法律而出,智者从法官而出。这是古罗马不言而喻的。
法律来调整社会关系,有一个前提:就是默认人和公民身份。既成事实,就像占有时效。一个黑户出生的小孩继承事实,就要合法化。一个母亲被强奸而出生的小孩,也要合法化。法律中有个词,叫做法律中的事实。一个母亲被强奸而出生的小孩,既成事实,法律也必须认为是主体。只要是人,是公民,就满足条件。然而法律调整在冲突敌对的社会里,前提就会遭遇挑战,把法律认定的人和公民,当做异质排除出去。就像犹太人在纳粹德国。
意识形态冲突,需要在意识形态之外着手解决,才能可行的。例如经济发展,例如投票机制。在冲突敌对的社会里,用意识形态来解决意识形态冲突,只会加剧冲突。
拿破仑异常讨厌意识形态,他在宪法与意识形态之间塞进他的王权,以此压倒意识形态的肆意妄为,然而宪法与王权,到底是「王在法上,还是法在王上」,又成为一种政治自然状态。能成就宪法的王,有几人?
韦伯和施密特之总统专政之路,还不如直接底层以运动方式,以法律之下的运动,来成就司法宪政主义之「宪法–权利」框架建构。如果没有党国组织加上技术,暴力革命的祸害并不大。例如文革的暴力,中共叛乱时的暴力,哪一个不是组织起来而极度放大的?
非暴力的政治运动,超政党政治才会是宪法的守护者。香港的占中,台湾的太阳花虽然极端逼近于法律秩序之外围,但如果如民进党那样吸纳,不就是成为以反面和对立面来施压的。不吸纳,再温和的,例如知识分子精英认同,也会激进为民粹,因为他们首先或者只在意自己的精英身份。如果吸纳,再激进的,都会以弑父情节最后归于父亲秩序,例如共党叛乱时期并不是没有成为民国政党的意愿和机会。
知识分子精英身份自我建构的,所以独立性,最后还是必须投放在政治的天秤里,不被体制吸纳和容忍,就没法假装独立,没法维持独立性的虚幻面具,那么就会去寻求反体制力量的吸纳和容忍。抗日爱国青年如果南京不吸纳,就投奔延安,仅此而已。
我研究过台独意识形态以及台湾建国的诉求,就其本质抽像地看,还是为实现宪法–权利建构,包裹在其中并隐藏起来。那么主权要求和政党的执政权要求,还是服从于人权。致力于民族解放和地区独立,或者特殊群体利益的政党,可能以世界观宗教性政党或利益性政党面目出现,其宗旨都可以描述为主义,都直接或者间接地为了宪法–权利框架,不过世界观宗教性政党往往间接得牺牲了宪法–权利框架。为实现这一目的,直接的和间接的,都描述为「扁平」为各种主义,然而应该有国体和政党的区分。
国体的,就是直接宪法–权利框架的,以前我写文章说维权或抵抗革命权是国体问题。而政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从外地或者从低的地方通往宪法–权利的桥梁。各种桥梁之间打架并且夺权,就像宗教战争之于上帝。在转型过程中,直接成就宪法–权利框架的维权,就虚无化或者抹杀在中国,严重受制于中共统治,建构或者虚拟建构的桥梁,不需要政党性转型方案或意识形态,直指目的进行社会关系重构(国家革命,就是国体内部的革命,以国体变革更新政体)。维权运动是一种超政党政治,超政党政治在我看来,就是宪法–权利框架的,它直接捍卫国体问题或者以另外一个国体成就国家,如太阳花运动中「台湾共和国」诉求。
所谓的国家革命,就是国体内部的革命,以国体更新变革政体或政体组成因素,以人民在政治中在场的革命权行使方式。 「宪法–权利」这种从原初以来的司法–政治方案,或者叫司法宪政主义,需要民族国家为载体,并且和国家合一,宪法就是国家,国家就是宪法,这是现代政治的原初规定性。如阿伦特说,没有民族国家,就没有宪法–权利框架。
台湾的蓝绿矛盾最后也需要民国国体层面的解决,大陆没有民主化,也会以准国际地缘政治格局影响塑造台湾的内部撕裂。现在的各种方案,包括台独,都是一时的。民国国体凌驾于大陆「左右」,台湾「蓝绿」之上。
在民国国体原则的统治回复过程中,大陆「左右」之分,与台湾「蓝绿」之分,相互向对岸漂移渗透。这个与2003年前后大陆极端两侧的极左极右与中间收缩团结的中左中右断裂开来,和台湾「蓝绿」和解,与急统急独断裂开来息息相关,以这两种断裂和中间收缩团结为基础。中间趋于公民社会化,而极端两翼趋于法西斯主义。
以大陆为例,大陆极右翼和极左翼促成和拥抱当下的法西斯化。以台湾为例,急统派拥抱了大陆法西斯化,急独派自己走向了法西斯化。大陆舆论界区分蓝绿,假装台湾人进行蓝绿冲突,台湾舆论界在蓝绿冲突中,把蓝绿分别贴在支持共党和反对共党的标签栏目里,这里面就有着大陆左右之分,大陆左,支持共党的,大陆右,反对共党。在台湾的大陆左右冲突是大陆2003年断裂与重新分化之前的格局,在大陆的蓝绿之争是台湾蓝绿团结之前的格局,互相为对方接盘对方所抛弃的。所以台湾人一旦持大陆改革立场,说大陆公知的话语,就立即和中共和解,在国共合作的框架里或者边缘挣扎。大陆人一说蓝绿,就是台湾蓝绿和解台湾主体性确立之前的。台海两岸互为接盘的样子,有点像太极图,叼住对方逐渐缩小的尾巴。
大陆之蓝绿之争,对台湾主体性是撕裂的,因此对中共是有利的。其中大陆蓝营心怀「汉贼不两立」「身在曹营心在汉」,行动上往往支持共党改革。嵌于台湾蓝绿冲突之内的大陆左右之争,同样有利于中共专制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