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生活在专制社会的人们，由于官方虚假意识形态与个人真实生活的分裂，以及个体的无力感和麻木感，一般对各级领导人的讲话并不关心，那只不过是一种例行公事，没人当真。但是，“听者无心，说者有意。”只要我们认真琢磨，有的讲话还是很有“新意”，很能说明问题。这不，改革开放30周年了，在这“承前启后”的重要时刻，胡总书记的讲话自然让人“期待”。果然，胡锦涛12月18日在纪念大会讲话后，官方媒体照例一片陈词滥调的浮夸吹捧：“高屋建瓴，思想深刻，内涵丰富，通篇闪耀着马克思主义真理的光辉，具有很强的理论性、战略性、指导性，是我们继续推进改革开放伟大事业的纲领性文献。”“吹响了继续推进改革开放伟大事业的号角”（《人民日报》评论）。此次纪念又成了官方自我吹嘘、自我神化的闹剧：“改革开放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根本原因是我们党把马克思主义与改革开放的实践成功地结合起来，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他们忘了纪念大会结束时的《国际歌》中有两句歌词，道出了尘世的真相：“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可拿《国际歌》作党歌的中共却一直以救世主自居，尽管它的历史血迹斑斑、罪恶累累。
每个经历改革过程的人都会看到，30年的改革由于执政者的本质和利益局限，难以全面地推进，不断被特殊利益集团操纵，成为他们分肥的盛宴，社会底层的诉求和利益不断被侵蚀、被边缘化，尤其是政治体制改革的停滞、倒退，走了一个U字型。这里，我们可以把胡锦涛的讲话与21年前赵紫阳的中共十三大报告比较一下，尽管长度不同，但两个讲话都是官方全局性的总结和规划，通过对相关的40个关键词加以分析对比，不难发现两个讲话的差异，尤其是有关政改的内容，胡锦涛的讲话保守空泛，明显倒退，再次证明中共难以超越自身，改革不能仅仅寄托在所谓上层的“进步”。
我们先整体对比一下这40关键词，在两个讲话中使用的频率和字数所占全文的比例：
赵紫阳讲话（32039字）
使用频率（次） 字数占全文比例（千分比）
1党295 9.2
2改革175 10.9
3社会主义173 21.6
4制度77 4.8
5人民75 4.7
6开放55 3.4
7民主51 3.2
8加强43 2.7
9坚持41 2.6
10中央31 1.9
11马克思主义28 1.8
12监督22 1.4
13完善20 1.25
14中国特色15 1.9
15法制14 0.9
16党政分开13 1.6
17政治体制改革12 2.3
18官僚主义11 1.4
19四项基本原则10 1.9
僵化10 0.6
20协商对话9 1.1
稳定9 0.6
21腐败7 0.4
22安定团结6 0.8
23宪法5 0.3
下放权力5 0.6
24公开4 0.3
25毛泽东思想3 0.5
中华民族3 0.4
自由3 0.2
差额选举3 0.4
26公民权利2 0.3
基层民主2 0.3
公平2 0.1
27自治组织1 0.1
法治1 0.06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1 0.3
28对势力0 0
西化0 0
和谐0 0
胡锦涛讲话（18444字）
使用频率（次） 字数占全文比例（千分比）
1党185 10
2社会主义158 34.3
3人民124 13.5
4改革103 11.2
坚持103 11.2
5开放72 7.8
6中国特色59 13
7制度38 4.1
8马克思主义32 8.7
9民主28 3
10加强27 2.9
四项基本原则27 8.8
11和谐25 2.7
12稳定21 2.3
13完善18 2
14公平11 1.2
15中华民族10 2.2
16中央9 1
17法治8 0.9
18政治体制改革6 2
19毛泽东思想3 0.8
法制3 0.3
腐败3 0.3
20监督2 0.2
僵化2 0.2
21安定团结1 0.2
22敌对势力1 0.2
西化1 0.1
23宪法0 0
公民权利0 0
自由0 0
基层民主0 0
自治组织0 0
党政分开0 0
差额选举0 0
下放权力0 0
协商对话0 0
公开0 0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0 0
官僚主义0 0
我们只要对一些重要的关键词稍加对比，将两组中相同的词连线，就会从它们在两个讲话中位置的升降，看出胡锦涛讲话的保守和倒退。
下面再分组比较一下：
赵紫阳讲话
使用频率（次） 字数占全文比例（千分比）
党295 9.2
人民75 4.7
中央31 1.9
中华民族3 0.4
胡锦涛讲话
使用频率（次） 字数占全文比例（千分比）
党185 10
人民124 13.5
中华民族10 2.2
中央9 1
以上这组词是代表几个主体的集合名词，“党”作为继毛泽东之后中共意识形态即“伪宗教”的崇拜偶像，一贯是高踞顶端的，但胡锦涛的讲话明显将其推向了新高度，事实也证明中共一元化体制在加强。“人民”和“中华民族”两词使用频率大幅度上升，一方面与胡温执政以来为了缓解社会矛盾，采取一些亲民政策有关，另一方面是官方为了弥补旧意识形态的崩溃，像历史上所有的专制者一样，只剩下“民族主义”这面狭隘的旗帜来忽悠和“凝聚”被他们愚化的民众，而不是像现代文明那样以自由、民主、法治等普世价值来区分进步与落后。在赵紫阳的讲话中，“中央”一词的使用，主要是讲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党内集体领导制度和民主集中制；而胡锦涛的讲话“中央”主要是在讲几代领导集体时使用的。
赵紫阳讲话
使用频率（次） 字数占全文比例（千分比）
社会主义173 21.6
马克思主义28 1.8
中国特色15 1.9
毛泽东思想3 0.5
胡锦涛讲话
使用频率（次） 字数占全文比例（千分比）
社会主义158 34.3
中国特色59 13
马克思主义32 8.7
毛泽东思想3 0.8
上面是中共意识形态词典中重要的几个词组，“社会主义”尤其是“中国特色”在胡锦涛讲话中使用的高频率，凸显了其寻找借口拒绝现代政治文明，众所周知，中共的所谓“中国特色”主要是指政治方面的，在经济改革和政治改革实行双重标准，物质实用层面可以“接轨”现代市场经济，出于权力垄断，他们在政治上拿“中国特色”拒绝世界普世价值。“马克思主义”一词的使用比例胡锦涛超出赵紫阳近4倍，“毛泽东思想”一词的使用比例也超过了赵紫阳，足见胡的教条僵化。
赵紫阳讲话
使用频率（次） 字数占全文比例（千分比）
改革175 10.9
制度77 4.8
开放55 3.4
加强43 2.7
坚持41 2.6
完善20 1.25
僵化10 0.6
胡锦涛讲话
使用频率（次） 字数占全文比例（千分比）
改革103 11.2
坚持103 11.2
开放72 7.8
制度38 4.1
加强27 2.9
完善18 2
僵化2 0.2
大家可以看出，上面这组词与改革的力度相关，与赵紫阳相比，在胡锦涛的讲话里，“坚持”由第五位跃升到与“改革”并列的第一位，再加上 “加强”、“完善”等保守的词使用频率的提升，“制度”、“僵化”等词使用频率的下降，表现出中共当前重继承少开拓的求稳心态。
赵紫阳讲话
使用频率（次） 字数占全文比例（千分比）
民主51 3.2
监督22 1.4
法制14 0.9
宪法5 0.3
自由3 0.2
公民权利2 0.3
基层民主2 0.3
法治1 0.06
自治组织1 0.1
胡锦涛讲话
使用频率（次） 字数占全文比例（千分比）
民主28 3
法治8 0.9
法制3 0.3
监督2 0.2
宪法0 0
自由0 0
公民权利0 0
基层民主0 0
自治组织0 0
政治体制改革的理念离不开以上这几组词，两人的讲话对比之下，“民主”一词使用频率下降几乎一倍，由于十三大时立法工作较重，所以“法制”一词使用频率较高，可是“监督”一词在胡的讲话里使用如此之少，“法治”又如何保障呢？不提“宪法”、“自由”、“公民权利”、“基层组织”、“自治组织”，民主、法治如何落实呢？只能是空中楼阁。
赵紫阳讲话
使用频率（次） 字数占全文比例（千分比）
党政分开13 1.6
政治体制改革12 2.3
官僚主义11 1.4
四项基本原则10 1.9
协商对话9 1.1
腐败7 0.4
下放权力5 0.6
公开4 0.3
差额选举3 0.4
西化0 0
胡锦涛讲话
使用频率（次） 字数占全文比例（千分比）
四项基本原则27 8.8
政治体制改革6 2
腐败3 0.3
西化1 0.1
党政分开0 0
下放权力0 0
协商对话0 0
官僚主义0 0
公开0 0
差额选举0 0
以上这组词是根据个人观点挑选在一起的，可以作为政改具体涉及的关键词。“四项基本原则”作为新的“两个凡是”在胡的讲话里被大大强化了，这样，“政治体制改革”一词所占字数比例似乎相差无几，但使用频率与“四项基本原则”相反，减少了一倍，成了装饰，所以任何新的诉求都被冠以“西化”也就不奇怪了，相关的 “党政分开”、“下放权力”、“协商对话”、“公开”“差额选举”等就更别提了。虽然十三大时主要是反对“官僚主义”，现在严重到只有用“腐败”来形容了，但官方的“维持会”还是能拖就拖。
赵紫阳讲话
使用频率（次） 字数占全文比例（千分比）
稳定9 0.6
安定团结6 0.8
公平2 0.1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1 0.3
和谐0 0
敌对势力0 0
胡锦涛讲话
使用频率（次） 字数占全文比例（千分比）
和谐25 2.7
稳定21 2.3
公平11 1.2
安定团结1 0.2
敌对势力1 0.2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0 0
这组词与社会发展有关，21年前，社会阶层分化还不明显，官民矛盾还没激化，“安定团结”成为官方处理社会问题、安抚民心的主要口号，如今社会阶层之间、官民之间的利益冲突和矛盾不断加剧，尤其是腐败落后的政体成为社会进步的障碍，官方又不愿还政于民、还权于民，大权独揽的中共等于把自己放在社会矛盾中心的火山口上，只能用“和谐”一词自欺欺人，蒙混度日，只求自家的“稳定”，不得不考虑如何通过一些政策，搞点儿“公平”的政绩，让奴隶们坐稳别闹事，至于更高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自由，想收回就收回。为了恫吓百姓、嫁祸于人，对国际关心中国人权的国家、和平组织和人士一概加以妖魔化，斥之为“敌对势力”，从中共一党私利来说，这个词用得很恰当，但对中国民众来说恰恰相反，自由、民主、人权无国界，“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同样的人权”，所谓“内政”不能成为专制者奴役本国人民的借口，这方面有联合国的《人权宣言》和《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等国际法为据。
通过以上的初步分析并结合现实状况，可以得出结论，今天的中共与21年前的自己相比，在政治体制改革方面也大大倒退了。
邓小平1987年9月5日在会见日本二阶堂进一行时说：“政治体制改革涉及的问题很多，比经济体制改革复杂得多，难度也大得多。每一个措施都牵动成百万成千万人，所以每一个措施都要慎重、稳妥。要加深改革，步子要放快，但也要一步一步地走。” 到1987年止，邓小平一共76次提到政改。邓小平1987年最为重视的是党的十三大政治报告，报告提出具体政改的近期设想是：实行党政分开；进一步下放权力；改革政府工作机构；改革干部人事制度；建立社会协商对话制度；完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若干制度；加强社会主义法制建设。邓小平后来不止一次讲到，十三大报告很好，“一个字都不能动”。邓小平充分认识到政改的长期性和艰巨性，他曾说：“就我个人来说，政治体制改革，我在有生之年要搞，我们这一代要搞，年轻一点的同志要搞，我们的娃娃将来也要搞。”
中国社会的现代化和平转型，需要官民双方共同努力。对于官方，要抛弃惟我独尊、惟我正确的不现实的幻想，学会与民分享权利、共担风险，这样不至于最后独担风险，完全丧失一席政治地位，像苏东一些极权国家那样，只要不是出于私心，就会看到实现民主不但有利于民众，也有利于过去的统治者，民主不是反攻倒算，一方专政一方，而是在澄清历史真理和责任的情况下，达到全民各阶层的和解，真正地共和。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讲，中国深层的持久进步，不能寄托在谁来坐那把权力的“交椅”，而是要像捷克、波兰等东欧国家的人民那样，从改善自己的精神世界开始，最可怕的是身为奴心也为奴，从小处做起，像维权人士那样，逐步争取公民的每一个具体权利，即捷克作家、原持不同政见者、前总统哈维尔所说的“无权者的权力”，像他主张的那样：“人人说真话，人人做实事”。波兰学者、原“团结工会” 持不同政见者米奇尼克也说过，我们“不是为了美好的明天，而是为了美好的今天”，打碎自我束缚的枷锁，“即如同现在已经是一个自由社会那样去做，在一个非公民社会中首先做一个好公民：你不是你相信言论自由吗？那么，请自由地说吧。你不是热爱真相吗？那么公布它。你相信一个开放的社会？那么，开放地去做。你不是相信一个体面而富有人性的社会吗？体面地富有人性地去行动吧。政府将在未来证明自己是对的，而你于现在就可以证明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显示出你的忠诚、勤勉、正直、智慧。”
如果你是个中国人，你现在就可以用一个行动证明自己开始参与创造新生活了，我问你——《零八宪章》你签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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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胡锦涛2008年12月18日在纪念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3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
4 《哈维尔文集》（崔卫平译）
5 米奇尼克文集《通往公民社会》（崔卫平主译）
6 《零八宪章》
2008年12月23日于石家庄望云楼
作者为国际笔会独立中文笔会会员
